那是一个压抑的上午。
静悄悄的庭院内,即使气温已经回暖,可气氛中,好像还残留着冬日的冷淡。
往生堂,一直是在为别人办理丧葬,与别人的冤魂打交道。
今天,是为堂主的送别。
来围观的人群并不是很多。有的,几乎都是往生堂的人。
一棺灵柩摆放在厅堂正中心,仿佛所有的压抑均是灵柩带来。
人人群围绕在两边肃穆的氛围,没有一个人说话。
大家的头上,都是缠绕上了一缕白布。
人群中,有一个小女孩,头上也是缠绕上一条白布。
胡桃被身旁的大人牵着手,默默的注视着前方。
尚且还是孩子的胡桃,没有哭闹,没有询问。
甚至,在她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了的时候,便被拉到了这里。
胡桃是很聪慧的。
在从前,没有人为她说明爷爷的情况。
但在小孩子的面前,大人们总是愿意说出更多的东西。
在大人们不吝啬的发言下,小胡桃知道了,她的爷爷有了重病。
是啊,但她终究还是太小,对于生死的体会,没有很深刻的体会。
最近的好几天,她没有再见到过爷爷。
在他经常出现的地方,都是没有找到。
胡桃去问自己的父亲。
她的父亲,看着胡桃急切的眼神,陷入了沉默。
秉持着善意的谎言的原则,他没有说出事情的真相。
“你的爷爷,做的风筝缺少了几门材料,独自外出去寻找了。”
“可,为什么你们不去帮他啊。”
“因为,这是他本人的意思。”
最后一句话,他没有说谎。
的确,瞒着胡桃,是老爷子本人的意思。
胡桃低下了头,眼中满是忧伤。
她的父亲好像无法想到女儿如此忧伤,拍着胡桃的背,轻声安慰着。
“没事的,等到风筝做好了,就交给你保存。”
他还是没有说谎。风筝已经做出来了,但是等不到盎然的春天到来。
胡桃似乎是有了一些希望,眼中的泪水还是没有流下来。
在奇怪的氛围下,胡桃心中猜测的一些事情,变得越来越可以确信了。
直到今天,她被带到了这里,看见了这灵柩。
一般的孩子可能根本不知道现在发生了什么。可,对于胡桃而言,她是知道的。
可能,在几天前,她就知道了。
胡桃没有哭闹,只是在这里静静的等待着。
漫长的等待中,发生了什么,胡桃不知道。
她只知道,在灵柩移动的时候,她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看着灵柩远离,众人来到了门前。
紧紧凝视着前方。护送灵柩的人群中,并没有她胡桃。
于是,在远处的眺望下,她看着灵柩逐渐远离,逐渐模糊。
它停留在了某处。
接着,是永恒的消失。
消失的不是它,它只是从人们的视野中隐藏。可能再无法被看见。
此时,胡桃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两行清泪留下。
雾蒙蒙的天气,混在在胡桃的泪水中一并留下。
人们站在这里很久。
胡桃也是。
……
房间中,胡桃看着床上放着的一条大大的风筝,泪水又一次涌出。
风筝的形状,是鬼魂,但却是可爱的鬼魂。
风筝之上,还被绣上了一些梅花作为点缀。
风筝很符合往生堂的特点。
只是,那露出笑脸的鬼魂,却是不适合现在的氛围。
没有人之后再见过这风筝,它既没有被放飞在天上,也没有出现在某个人的手中。
……
关于葬礼的各种事务,都是由这位女孩打理。这是逝去者的心愿,也是胡桃自己的心愿。
规格极高的葬礼,是对亡者的送别。
在葬礼结束后,没有人注意到,胡桃消失了。
等到他们发现时,已经在附近找不到她的踪迹。
……
无妄坡附近,有人能奇怪的发现,一个小女孩背着一个包,在这里貌似寻找着什么东西。
等到他们想要去看看小女孩的时候,她却早已经走远。
往生堂的机密,是死去人的魂魄,不会立刻离开。
在阴阳两界的交界处,是一块神秘的区域。无论是人,还是魂,都可以出现在这里。
生与死的分界,便是在这里。人们可以在亡魂尚未离开的时候,在这里最后见到一眼自己想见到的人。
胡桃离开的往生堂,经过了无妄坡,不知道走了多远。
等她到这里后,体力几乎已经耗尽。
她在等,等待那个人,会在这里。
阴冷的环境中,飘荡着迷雾。像是仙境一般,可却不是成仙的道路。
这几天,胡桃一直在这里等待。
她能带来的水和粮食非常的有限。一个小女孩能走到这里,带着坚持几天的粮食是非常难得的。
她要坚持不住了。
这一天,她从这个秘境离开。
她等待的心,没有发生动摇。她想要看看,是否能找到粮食,再度坚持几天。
也就是这一天,胡桃遇到了一位老妇人。
老妇人看见胡桃,仿佛是没有惊讶,这么一个小女孩会只身出现在这里。
从胡桃的装扮,她能够判断出,这人是往生堂的。
加上最近张贴的寻人启事,她可以猜到胡桃的身份。
“小丫头,是不是在这里等什么重要的人啊。”
她说,往生堂的堂主,是不会在这阴阳两隔的地方停留的。
胡桃的愿望可以说是被打破了。
她在数天的坚持中,已经是能够明白,自己的爷爷已经离开了这里,没有同样的等待。
小胡桃没有哭,只是眼中的梅花仿佛暗淡了很多。
“是吗。”
胡桃离开了。
或许,机智的她没有想到,这老妇人为何也会出现在这里,为何也会知道,这里是阴阳的分界。
这一切,都是随着胡桃的离开散去。
胡桃回到了往生堂。
她没有选择走正门,而是依旧选择悄悄的回到房间,正如她悄悄的离开。
离开时鼓鼓囊囊的背包,现在已经完全瘪了下来。
当她打开背包时,一颗发光的宝石出现在眼前。
从此,胡桃成为了火C……哦不对,是火A。
胡桃的爷爷逝世后,胡桃的父亲成为了往生堂的第七十六代堂主。
再经过几年,胡桃逐渐长大。
她头顶的帽子,是自己制作而成。这是爷爷传给的胡桃,正面饰有往生堂的徽章。
帽子上的梅花,是从胡桃亲手种植的梅树上摘下,用以点缀。
之后,胡桃的父母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没有人知道为何,没有人之后再见到过他们。
只是知道,在几天后,胡桃成为了往生堂的堂主。
只是一个小女孩,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小女孩。
有那么一次,胡桃在街上碰到了钟离。钟离的相貌举止,比之那些官家富人更有气质。
当初她只是试探性的邀请他为自己的客卿,他思忖了一会,旋即答应。
过程是没有想到的顺利。
之后,便是帝君的陨落。
再之后,是师暮的突然出现,在往生堂附近,建立了归冥阁。
变化最大的,是人们每隔几天,能听到胡桃在宣传自己的生意,介绍自己的优惠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