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富贵跟着凑上去。
他站在王秀娟身后,目光在徐槐花脸上停留了一瞬,就这一瞬,吓得他的身子绷得笔直。
徐槐花的那张脸,已经不像是人的脸了。
她的嘴,被黑色的棉线牢牢缝住。
从嘴角一侧到另嘴角另一侧,一个缝隙也不留,嘴唇被棉线分割成一个个肿块,中间凸起的地方呈紫红色,棉线边缘逐渐发白。
极度的痛苦和惊惧,让徐槐花的脸扭曲到变形。
她的手在脸附近摩挲,轻轻点着,她想尖叫,但是她的嘴唇只要稍微一动,就会被扯出钻心削骨的疼。
这一幕,让许富贵两口子看得心颤。
他们手脚冰凉,相互依偎着取暖,仿佛现在的季节,不是酷暑盛夏,而是数九寒天。
就在两口子心慌意乱的时候,一股腥臊味,顺着风,钻进他们的鼻腔。
王秀娟皱了皱眉,往徐槐花裤裆上看去。
徐槐花站在马路上,身下洇了一片湿润。裤脚处,还有液体啪嗒啪嗒的往下坠着。
是尿,徐槐花失禁了。
王秀娟扑进丈夫怀里大哭,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袭上心头。
“怎么办啊?温玉珠这么心狠手辣,徐槐花可是他婶子!”
“婶子有什么用?”
许富贵镇定心神,言语间还是有些哆嗦,“徐槐花和温小山还是母子呢?还不是说散就散。”
就在她们两个说话时,徐槐花痛苦的呻吟声没了,她往下一坠,软哒哒的瘫在了地上。
“怎么办?咱们跑吧?”
王秀娟现在想飞回家,她后悔极了,不应该被徐槐花蛊惑,来敲诈温玉珠。
许富贵站在马路牙子上,一分钟过后,他给出了解决办法。
“咱们把徐槐花送到温小山手上。”
“什么?”王秀娟一哆嗦,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男人。她不明白,明明可以赶快脱身,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往恶鬼嘴里送。
“你傻啊!”
许富贵一脸无奈,背着手开始解释。
“温玉珠既然派人来缝她婶子的嘴,肯定知道我们两个在场。我们把徐槐花交给她,就说我们什么都没看见!我们要表明自己的立场,这样才能免遭灾祸!”
王秀娟重重点头,“老头子,还是你脑子清醒。”
转念,王秀娟眼中又充满恨意,“我不甘心。咱们就这么回去了?儿子女儿都被她害得坐牢了!”
“蠢!”
许富贵一跺脚,“胳膊拧不过大腿,市长儿子都对温玉珠点头哈腰的!你还想咋滴?你要不想变成徐槐花这样,咱们就赶紧回小屋村。”
“好,听你的。”王秀娟觉得还是命重要。
夜里。
温玉珠睡得正香,被急促地电话铃声吵醒。
电话是在淮客楼值班的员工打来的,听完电话内容,温玉珠整个人瞬间醒了。
李梅和温大强披着衣服挤出房门,一脸担忧看着的女儿。
“怎么了?”
温玉珠瞬间收起震惊的神情,转身安抚他们,“没事,店里吊灯砸下来的。我去看看。”
温大强气得没话说。
“明天再去吧,这些人也真够烦人的,啥事都不能做!只知道吃白饭,你花钱雇他们就是浪费钱。”
温玉珠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爸,小声些。小芬学习到半夜,刚睡着没一会。”
温大强赶紧闭嘴。
“爸。我去看看,我怕影响明天做生意。”
李梅不放心,转进屋里换衣服。
“我跟你一起去。”
“没事,我开车快去快回。”
还不等李梅换完衣裳,温玉珠已经拿上车钥匙,走了。
在淮客楼,温玉珠看见了徐槐花。她的嘴被棉线缝上,一脸呆滞的坐在地上,腥臊气从她身上蔓延出来。
许富贵一脸谄媚,往前走了两步。
“玉珠啊,你婶子我们给你送到了。我们就连夜回小屋村去了。”
他用手肘怼了一下王秀娟,王秀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对对。我们这次猪油糊了心,都是你婶子鼓捣的,我们以后绝对不来省城打扰你!”
温玉珠凝眉,看向许家夫妻。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许富贵嘴角一抽,他认为温玉珠开始演戏了,于是自己也戏精上身,“玉珠,我真是不知道啊!我们回小旅馆的时候,就看见徐槐花倒在路上,翻过来就是这样了。”
“对对!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
两个人紧张的有些过分,温玉珠下颌紧了紧,这件事肯定有隐情。
把徐槐花交到温玉珠手上,许富贵觉得自己目的达到了,他赶紧拉着自己的老婆跑出淮客楼,残影还在路灯下晃了几下。
温玉珠转身回到前台,给显像管厂打了个电话。几十分钟后,温小山骑着自行车就赶过来了。
面对这样的母亲,温小山还是吓得愣住。他蹲在徐槐花身边,手指微微颤动起来。
“她,她怎么会这样?”
温小山紧抿嘴唇,此时,哪怕面对的是陌生人,他也会于心不忍。更何况,徐槐花做了他二十多年的母亲。
温玉珠摇头,“是许家两口子送过来的。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人已经跑了。”
“玉珠,我。”
温小山咬着下唇,心里很不平静,“玉珠你先回家睡觉,我带她去医院。”
“我也去。”
温小山眼泪绷不住了,瞬间送脸颊滚落。
温玉珠驱车,温小山在后座上扶着徐槐花,几个人来到淮海第一医院。
徐槐花被温小山附近急诊病房的时候,异样的目光,齐刷刷的看了过来。一个医生托着托盘,看见伤口的时候,眉头就是一皱。
“那里有电话,你们先报警。”
警察来得很快,拍照取证后,医生把缝在徐槐花嘴上的棉线,一根根剪断,小心翼翼地拆除。
温小山低着头,和徐槐花平视。
“你,你张张嘴,已经没有线了。”
医生翻开徐槐花眼皮,拿手电筒看了看,徐槐花眼睛一动不动,毫无反应。
“我看她精神上受了刺激。”
温玉珠看着也像,换做平时,她一定会大闹特闹。
可现在一个多小时过去了,无论是面对警察的照相机,还是医生的手电筒,她眼皮眨都不眨一下。
“她怎么受的伤?”警察问。
温玉珠摇摇头,“她被人发现的时候就是这样。”
警察犯难,“受害人不能说话,我们录不了口供啊。”
“这样吧,警察同志。等病人情绪稳定后,我再给你打电话,好吗?”
温玉珠建议。
送走警察后,温小山跑住院手续,天快亮的时候,徐槐花终于住进了病房。
听着徐槐花嘴边传来鼾声,温玉珠抬腕看表,“我去问了,精神科的医生八点半到岗。你也趴着睡一会,还有两个多小时。”
“玉珠,你先回去休息。我在这里没问题,已经够麻烦你了。”
温玉珠说:“倒是不麻烦。等精神科的医生看过再说。”
说完,温玉珠坐在凳子上,眯起眼睛小憩了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熟悉的体香钻进她鼻中。温玉珠坐正了一些,她修长的手指在太阳穴上按了按,缓缓睁开眼睛。
一张英俊的脸,跳进她的视线。
“你怎么来了?”
江归扬手在温玉珠头顶上摸了摸,眼中带着焦急,很心疼。
“我去你家找你,你爸妈急得够呛,说你半夜出门就再也没回家。”
温玉珠半张着嘴,她怎么就忘了这一茬了!
“我去跟她们说一声。”
“姐,你就放心休息吧。我刚才给李姨去过电话了。”
李芬站在窗边,脸色不怎么好看,她瞥了一眼床上的徐槐花,很不忿,“李姨气得够呛,说你们就不该管她。”
温玉珠四下看着,李芬摇摇头,“姐,你就别找了,温小山去给找精神科医生了,他听不见!”
温玉珠被李芬的话逗笑了,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小芬,你在这儿看她一会,我和江归有点事情说。”
“去吧去吧。”
李芬生闷气。
温玉珠笑笑,牵着江归走出病房。
在楼梯间里,温玉珠和江归说起昨晚的事情。从徐槐花受伤的模样,到许家父母惊慌落跑的神情,一一说给了江归。
听罢当时的情况,江归眉眼就是一沉。
“按我的性子,我是不会管她的。”温玉珠靠在墙上,“但是,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我觉得是他回来了。”
江归眼中泛出冷色。
“这件事和剁手那件事,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