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寅褚余光瞥见李欣然带着探究的神情,心下一慌,脸色立马严肃了起来:“李欣然!”他道,“还不快给郡主道歉!”
李欣然看着愤怒仿佛浮于表面的萧寅褚,心下闪过一个想法,但还没细想,便被萧寅褚吼了回去,看着一脸严肃的萧寅褚,和一脸悲戚的阿雅,抽了抽嘴角,躬身行礼道:“请郡主恕罪。”
听见李欣然的话,阿雅缓缓止住了抽泣,她缓缓抬起头,隐藏在帕子下的双眸带着浓浓的恨意:“跪下,”她抽泣着,“向那些枉死的怨灵致歉。”说着,转过头,格外的悲戚。
四周的丫鬟也纷纷带着同情的眼光看着阿雅,再看向李欣然的目光里,带着些许地憎恶。
李欣然看着她悲悲切切的模样,思维瞬间回到了前世。
“盛哥哥,你别怪然姐姐,都是我,都是我觉得可以跟然姐姐做好朋友。”
“李欣然!你个毒妇!竟然容不下柔儿这么善良的姑娘!”
“我只是想让然姐姐救救他们,谁知道然姐姐根本不想为他们施粥布善。柔儿要的也不多,然姐姐向他们致歉便罢了。”
“柔儿,你真善良。李欣然,你个毒妇!你怎么如此恶毒!如此自私!不过是施粥布善而已!”
“怎么?我指使不了你了?还是你根本不想向那些枉死的生灵致歉!”
“然姐姐心可真狠,竟然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饿死。”
“不愧是将门虎女,竟薄凉如此。”
“果然是边境村姑,自私自利,心狠如此。”
公孙柔和阿雅的脸不断在李欣然的眼前切换,声音仿佛也在左右两旁响起,李欣然看着阿雅那种柔柔弱弱,圆润可爱的脸一阵恍惚,仿佛看到公孙柔那张娇媚柔弱,期期艾艾地脸。
她的拳头捏的嘎吱作响,脖间青筋直爆,眼前发花,她仿佛又回到了当初的场景。
康盛和公孙柔,一个站,一个坐,一个怒气冲冲,一个梨花带雨,她站在当下,一身武力无处施展,心有冤屈也不知该如何诉说,当时的她,泪眼婆娑地看着康盛,只是知道摇头,说着:“我没有。”
作为命妇,她掌管着镇边王府地中馈,可镇边王府就是个破鱼篓子,四处漏风,维持他们地生活已是困难,再掏钱出去布施,只会加重府中负担,而她的嫁妆,为了补贴镇边王府,已经所剩无几了。
而对面地两人,一个楚楚可怜,一个眼中鄙夷之色愈盛,两个人仿佛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对着她指指点点,仿佛她是什么罪无可赦地罪人。
“毒妇,还不跪地请罪!”康盛怒气冲冲,“若不是父命难违,我会娶你这个毫无礼义廉耻地村姑?自私自利,毫无善心!”
“也许真的是柔儿强人所难了,可是姐姐,看到他们这么可怜,你就不想帮帮他们吗?想想你的父兄,他们也是别人的父兄啊。”公孙柔一边抹泪一边道,但李欣然却清晰的看到,在帕子底下,公孙柔偷瞧过来,眼中无一丝伤感,全是戏谑。
画面重叠,阿雅以帕挡脸,避开萧寅褚的视线,在帕子底下偷瞧过来,眼中带着轻蔑和戏谑,那眼神,让李欣然熟悉的浑身发冷。
她握紧了拳头,浑身发抖,死死的盯着阿雅。
明明公孙柔已经没有威胁了,可是她还是能在这些事情上看到他们的影子,然后自己便莫名的回到了当时场景,情绪失控,难以自持。
“李统领看来毫无愧疚之心,只是想用人命填补你那权贵之路吧!我倒是从未见过有女子作为统领,果然,你满心皆是权贵,毫无同理之心,哥哥,”她抬头看向萧寅褚,泪水模糊了双眼,“如此善恶不分之人,还让她做从斥候领,阿雅怕……”
李欣然转头看向萧寅褚眼神中带着死气沉沉,她都已经能想到萧寅褚会说些什么了。
什么自私自利,什么冷血无情……
前一世,她被感情困住了,这一世,她被权势困住了。
不过不要紧,人生在世,怎么都会被狗咬一口,只要最后,将狗打死便罢了。
必死之局,何必再困。
李欣然缓缓闭上了眼睛,只留着耳朵听即将到来的审判。
身体在微微晃动,怕什么呢?怕自己再遇康盛?
也许吧,井沉村那晚轻微的慌张,月下窗外的告白,李欣然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心动。
尤其是在萧寅褚为自己挡刀之后。
虽然自己还因为照顾他,结果自己更惨。
但不可否认的事,在李欣然不知不觉之中,在他们一次次的徘徊在生死边缘的时候,李欣然动心了,动了那么一点点,也是可以收回来的,今生的命运与之前完全不同了,傅清不会被惠帝斩杀,父亲也不再愚忠,康盛更是从父亲的座上客,变成阶下囚。
她可以收回来的,没什么大不了,告白的时候不是已经确定了吗?
她根本不喜欢萧寅褚,所以告白是那样的痛苦,痛苦的都因为自己说了违心的话哭了出来。对的,就是违心的话,才不是什么,抱着利用的想法之后的愧疚感,也不是什么玷污了感情的懊悔感。
只是因为痛苦。
李欣然这么跟自己说着。
一行清泪从脸颊流下,没入泥土中,好似谁也没有看到。
准备好了。
李欣然这么告诉自己,不过是再被羞辱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次,她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被羞辱了还巴巴的留在那里,等待下一次的羞辱。
她会狠狠的反击,直到将这些梦魇从自己的灵魂当中抹去。
不过是创伤后遗症而已。
不过是撕开愈合的伤疤,将底下的脓挤出来。
挤出来就好了,挤出来就愈合了,挤出来就不疼了。
她不怕!
李欣然这么想着,腰背反而挺得更直了,她等待着,那个跟噩梦中相似的,审判时刻的到来。
她听到了萧寅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