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溪城来了一些道士的消息终究是不胫而走,几乎人人都已经知晓,风霓裳亦是如此。
“听说见溪城来了道士,不如我们去请他们来肃清青山泽?”风霓裳觉得这个法子可行,立即跟苏灵商量。
苏灵则心中担忧这群道士是与元摧白有关,便含糊地道:“不必,我一人就足够,左右如今这里无人居住,慢慢收拾这些鬼魅便是。”
“可是我担心你……”
“再者,我们也没有多余银钱去请道士。”
苏灵说的不是实话,她身上的钱两自然足够。
风霓裳信了,神色有些黯然。
苏灵宽慰她:“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恩公吗?他修为高深,也在帮着我一起。”
听她这样说,风霓裳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是毕竟没有亲自见过这位恩公到底有多厉害,便盘算着需要做些活计去城里买卖,这样也能凑些钱请道士。
苏灵起初劝过她,但又想着总不能让她什么都不做,便只能默许。
白衣恩公已经多日没有出现,但幸好苏灵自己能够应对,不过就是偶尔想起那一身白衣罢了,也不知道出了这幻境还能不能有机会见到他本人。
风霓裳这些日子做绣活卖了些钱,虽然是杯水车薪,但也算是有所获得,便试着往更大的集市上卖。
见溪城最大的集市挤挤攘攘,从前她都是坐在马车当中与世隔绝一般,如今真的身临期间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好。
贵妇人最是喜欢她的这些精致绣品,但是也有些当初与她认识的喜欢找茬。
“哟,这不是大名鼎鼎的风家小姐吗?这是在做什么?”
风霓裳抬起头来就见到一个服饰精致繁杂的女人下了马车,她是孙家小姐,以前与自己一贯不对付。
本打算不予理会,可是孙小姐竟然拿起她的绣品评头论足,还跟身边的妇人道不好,买了划不来。
这些妇人见她穿的好,自然也就信了。
半天没有客人,风霓裳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让你不好过。”
当初风霓裳样貌身形皆在见溪城一众贵女之上,她总是艳压自己一头,心中早有不满,如今见到落魄的凤凰,自然人人都想要来踩两脚。
风霓裳自知若是与她争辩便要吃亏,于是闭嘴不语。
孙小姐却还依依不饶,甚至直接拿起她的一个绣品买了把剪子给她剪烂。
“你做什么?!”风霓裳大惊失色要扑上去,却被家丁拦住。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熬了几宿做出来的东西被她瞬间破坏。
“这种低贱的东西也配在我见溪城出现?本小姐看不过眼,帮你把它毁了,还不快谢谢本小姐?”
风霓裳盯着满地破碎的布,如同看见了自己破碎的人生一般,脑内顿时轰然作响,耳朵翁鸣,什么都听不见,眼眶被血色侵染,却没落下半滴眼泪。
“松开!”
就像是一副本来黑白的山水画被人用朱色沾染,一切都又有了转机。
风霓裳不可置信地随着声源望去,见到记忆中的那人,眼泪便瞬间汹涌不止。
哽咽着道:“元大哥……”
像一个委屈的孩子终于带着满身伤见到了自己的靠山一般,情绪失控。
元摧白差点没有认出她,幸好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上前仔细看了看。
将拉住她的家丁挥退,把她抱在怀中,听着闷闷的哭声,心内一抽一抽的疼。
孙小姐也听说过这群道爷,如今修道者比比皆是,普通人轻易惹不得,她便立刻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元摧白让身后的弟子将摊子收拾好,带着哭到昏厥的风霓裳带到不远处的一家客栈里。
直到日暮她才醒来,本以为遇见元摧白只是她做的一场梦,直到见到真真切切的人,眼泪瞬间就又要滴落。
元摧白立马止住:“别哭了,方才医师看过,说若是你再哭,这眼睛可就要瞎了。”
这不是假话,医师说她思虑过重,因为夜夜挑灯做绣品,眼睛也渐渐不太好,若是再不好生将养,只怕会瞎。
元摧白看着她将药喝下,自己早已在这些日子里听说了风家和陈家的事,这些天一直在找她,却没想到今日竟是有缘见到了。
心下稍安:“你现如今住在哪?”
风霓裳道:“青山泽……”神色有些暗淡,“我无处可去。”
“我那个土房子?”元摧白微微惊讶,“可是那日问过灵儿,她说我的土房子早就被大火烧没了!”
风霓裳也不知道苏灵为什么这样说,道:“许是你听错了,又或是她说错了,待你届时见了她问个清楚便好。”
半晌后,她猛地坐起身鼓起勇气拉住元摧白的手道:“元大哥,你这些年过得如何?以后还会走吗?若是要走,能不能带我”
“夫君!”
女子柔软急切的声音传来。
风霓裳的笑容僵在脸上,抬头看向门口那个面容白皙的女子,年纪与自己应当是差不多,可两人却是天差地别。
“你没事吧?我听门内弟子说你请了医师,还以为你出事了。”
元摧白将手从风霓裳的双手中抽出来起身上前道:“你身子不好,不要跑这么急。”
赵鸳笑了笑:“我注意着呢。”她偏过头看着风霓裳道,“这位姑娘是?”
“我的另一位故友,风霓裳,这是我的夫人,赵鸳。”
风霓裳在听到这称呼时脸色便是煞白,就好像父母离开这么久突然带回一个弟弟跟她说这才是自己亲子,而她不是那般。
这情形太过难堪。
她匆匆地从床铺上起身穿鞋,眼前有些模糊,但还是强忍着道:“我,我先走了,灵儿还在等我,回去晚了不好看路。”
她话语匆匆地往外走,元摧白皱眉上前拉住她道:“那里太多恶鬼,你不能再住在青山泽,我去将灵儿带出来。”
“不必了,我去跟灵儿说便是,我先走了。”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就这样仓皇失措近乎狼狈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