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晏没来由地心慌，一个箭步跨下楼梯，就看到陆敬明站在沙发边，半边身体失控般抖得厉害，右手举起一半，在空中摇摇晃晃颤抖着，迈出的右脚迟迟落不到地上，黄姨看见后紧忙要过去搀扶，林初月赶紧出声制止，她有点不确定这个反应是不是中风的前兆。
林初月大气不敢出，轻轻迈步走到陆敬明身边，声音里带了点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恐慌，握着陆敬明举起的右手缓缓放下，蹲下身子，慢慢把他右脚也放到地面上，起身后检查陆敬明面部五官有没有抽搐症状，还好还好，一切正常。应该是呼吸频次过多过快导致的呼吸性碱中毒，这一笔也得记到陆时晏头上。
缓慢扶着陆敬明坐到沙发上，继续调整呼吸，这期间林初月一眼不敢眨，生怕他突然发作，要是中风真的…，至少她不敢想象老林这样子，她和宋云会多难过。约莫二十分钟后，陆敬明长长吐出一口气，整个人松弛下来。
看到这样，林初月依旧不敢放松警惕，叫过黄姨开始询问陆敬明是否有高血压一类的问题。待所有情况都核实清楚，林初月安顿好陆敬明往薛敏身边走去。
一眼瞧见陆时晏整个人像是被谁点了穴道似的，愣愣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手里还拿着薛敏的毯子，林初月无语凝噎！耐着性子走过去，扯过他手里的毯子盖到薛敏身上，自顾自往餐桌边走去，她本就没吃几口，这前后折腾一遭，肚子直接咕咕叫，等廖医生过来她就走！
半晌，陆敬明似是缓了过来，起身后试着走了两步。踱去薛敏身边看了良久，掖掖毯子叹口气，不带任何情绪地对仍旧站着发愣的陆时晏道：“来书房。”说完自己上了二楼。
陆时晏没了饭桌上的那股嚣张劲儿，一路沉默着上了楼。说是书房更像是个禅房，陆敬明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自顾自倒了两杯茶，往陆时晏坐着的位置，推过去一杯。
“上一次和你聊，还是三年前。”陆敬明声音平静，仿佛在说别人家的事。
陆时晏一言不发，盯着面前的茶杯，不知有没有在听。
“这个屋里，你妈对着那边的菩萨不知道拜了多少次，次次都是希望你回来看看家里，一起吃顿饭。”陆敬明指了指屋内的一个方位说道。
陆时晏睫毛颤了下，薛敏信佛，这个他知道。
陆敬明深吸一口气，进入主题：“关于你一直恨我们的那件事，何尝不是我和你妈妈心里的一根刺。从三年前到今天，不管你怎么气她，你妈都不让我说，她怕你难过，要我说，你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矫情的？要不是刚刚那会儿，我觉得自己很可能会走到她前面，我还是会选择替她瞒着你，让你自己去经历、醒悟，可是你也看到了，我们都慢慢老了，谁也说不上，会不会看到明天的太阳。”
陆时晏闻言，紧抿着嘴唇依旧不吭声，只是握着茶杯的手指关节泛白，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那杯子。
看他这样，陆敬明喝了口茶继续：“今天我们作为男人之间谈一次。我最后再说一次，钟家那丫头，接近你是有目的的。”
“这话我听了不下一百遍！”陆时晏梗着脖子，手指握成拳，硬生生从喉咙里挤出这句。
陆敬明扫他一眼，半点不动气，俨然变回了那个谈判桌上叱咤风云的商业大佬，顿了片刻道：“你听好了，当初你带那丫头回来的时候，我和你妈半点没反对是不是？只因为是你喜欢的。我们甚至没有想过什么身家背景、门当户对那一套！那会儿，她也不叫钟悦，你也没有彻底接手公司没错吧，那你知道短短几个月时间，我损失上百个亿吗？光是和钟家有关的就去到了六十多亿！这些我有跟你提过一个字吗？”
陆时晏不为所动，冷冰冰抛出一句：“所以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问的好！如果我告诉你，是她做的手脚呢？”陆敬明说的云淡风轻，眼睛却紧紧盯着陆时晏，握着杯子的手略略发颤。
话音落下，陆时晏勾唇冷笑，身体朝后仰去，俊朗的脸庞一脸不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谈什么？有意思吗？”
陆敬明不为所动，继续道：“是不是很难接受？听我说完。那段时间，无论我怎么保密，团队换几茬人，公司的重点项目依旧在临门一脚的时候被人截胡，我苦苦找不到问题出在哪里，直到有天你妈跟我说，黄姨告诉她，有几次撞见那丫头在我们书房。”
陆时晏眼珠血红，张嘴就要反驳，陆敬明抬手打断：“是不是觉得没凭没据的，我们冤枉人？”
不给陆时晏反应的机会，‘啪’的一声，陆敬明丢过来一个U盘到他面前的桌子上。陆时晏喉结动了动，伸手慢慢往前握住U盘，眼眸里刹那间的慌乱被陆敬明看个正着。
“拿回去慢慢看，里面你要的证据都有！这不仅是人品差，更是在犯罪，知道吗？当初我为什么没送她进去，是因为你妈妈不让，她怕你知道真相伤心难过，让我看在你的面子上饶那丫头一次！也说好了，要是她还来纠缠你，再把这些抖搂出来也不迟，到时候，我直接跟钟家算总账！”陆敬明咬着牙恨恨说完。
陆时晏半天没说话，再开口声音里全是苦涩：“这些就是你们逼她跟我分手、撵她走的原因吗？”
陆敬明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还不够吗！大情种！你醒醒吧！！接近你，是她给钟家递的投名状。而她走，是因为钟家发觉事情败露，而她已经没了利用价值，主动送走的她！所以，当初她收你妈妈给的钱才会那么心安理得，能捞一笔是一笔，知道吗？！”
“还有，你该问她，盗取我的商业机密被你妈妈抓个正着，恼羞成怒到要跟你妈妈动手的人是不是她？当着黄姨的面，她都敢！我还没跟她算账，几个胆子啊？敢跟你妈妈伸手！”说到最后，陆敬明勃然大怒。
“她没你说的这么不堪！”陆时晏眼球通红，站起身对陆敬明吼出一声。
陆敬明瞬间卸了力，指着陆时晏半天，却只道：“算了。”最终，陆敬明妥协，低着头做个摆手的动作，随即滑动椅子背对陆时晏，久久一语不发。
后来，每当儿子跟自己对着干，他被气到失语的时候，陆时晏都会想起这一幕。也是那些时刻，他忽然理解了当初陆敬明的无奈。
……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林初月敲响了院长办公室的门。闲聊几句后，林初月说出了她的来意：“院长，我要辞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