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世上还是有好人的。”金巧儿道,“不像王爷,就来了灵堂一次,连香也没上一柱,就再没来过了,今日您都出殡了,他也不来送送,真是没心肝的,亏得我当初还觉得他对小姐有心呢。”
金巧儿也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单纯地觉得,谁来送殡,谁真哭了,谁假伤心,就证明了他们对玉千澄的感情。
玉千澄道:“哭你的吧,话真多。”
金巧儿吐吐舌头,继续抽泣。
棺椁下了墓坑,杨严书添了第一锹土,然后其他人再一起将土堆成土包包。
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玉千澄还打算弄个像模像样的墓室的。
如今也只好将就了。
上了山的人各自过来上香烧纸,表达一份哀思,便依次返回了。
玉千澄和金巧儿及一众丫鬟小厮们分左右跪在那里,一直要等到宾客走完了,她们才能站起来。
玉千澄跪的久了,也有点懊悔,早知道不扮丫鬟了,跪着太累了。
但是怕露馅儿又不得不忍着,不敢乱动。
这些想拍马屁的人来的有点多了,导致她的工作量加倍,哎……真是苦了自己了。
就在玉千澄腿都跪麻了的时候,大部分客人都已经下山去了。
玉琴楼却独独留了下来。
她似乎是有意等到现在的。
杨严书过来道:“姑娘,你要上香么?”
玉琴楼摇头。
杨严书摸摸鼻子,倒也不勉强,便下人们起来,收拾收拾,准备好下山去了。
玉琴楼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盯着墓碑看。
杨严书又过来问:“姑娘,如果不上香的话,还是早些下山去吧?”
“你说……她躺在那里,会觉得闷么?棺材钉得那么死,又埋在地底下,多憋得慌呢?”玉琴楼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杨严书道:“人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哪儿会闷呢?”
更何况,里面又没人,玉千澄还活得好好的,一直在旁边看热闹。
玉琴楼看着杨严书:“为什么我觉得她还没死?”
杨严书愣了一下,继而苦笑:“阿澄如果知道,你这样舍不得她,应该也会感到很欣慰吧?”
“谁舍不得她?”玉琴楼似乎恼了,“我才没有舍不得她,我只是生她的气,从前她丢下我,我还能找到她,往后,我去哪儿找她出气呢?”
杨严书又怔忪了片刻,终于明白了玉琴楼的意思。
这样的玉琴楼,让他想起从前的玉千澄,也是一样别扭的性子,
明明心里在意的,嘴上是坚决不会承认的,反而要说几句刻薄的话来掩饰。
“往后……往后你就自己好好的吧。”
玉琴楼看了一眼杨严书,问:“你好像一点也不伤心。”
杨严书暗道不好,不会被看破了什么吧?
他的确该表现的更悲伤一点才对,难怪玉千澄一直吐槽他不会做戏,还不如金巧儿。
“毕竟不是亲哥哥,她这个人看男人的眼光一向不行,认个大哥也是如此凉薄。也许你还偷偷高兴吧,毕竟玉千澄留下了大把的财富,都尽数归你了。”
玉琴楼似乎在为玉千澄抱不平。
杨严书被误解了,面上有些生气:“你怎的这样诋毁人?我杨严书岂是那种贪财的卑鄙小人?”
“你生什么气?恼羞成怒啊?”玉琴楼哼了一声,“没有最好,有……有也不要表现出来,偷偷藏在心里吧,哪怕只是装的,也要装成真心待她。”
“刚刚那么多人哭,可有几个人是真的为她哭的呢?他们都是哭给星云看的罢了,或者说,是哭给没来的那位看的。“
玉琴楼朝着墓碑走了两步,伸手把住墓碑的上方,轻轻拂去了上面的尘土。
“好在他还有点良心,帮你报
了仇,出了气,你看……你没有付出真心的男人,他对你还不错,只可惜,你死的太早了。”
玉琴楼笑了笑,仿佛面前这块墓碑,变成了玉千澄的模样似的。
玉千澄看着玉琴楼,倒是有几分说不出的滋味儿浮上心头。
她一直觉得玉琴楼对自己不怀好意,没想到很多事情,其实并不是她看到的样子。
换了另一种角度去看,才发现了一些从前看不到的一面。
但是她始终不明白,玉琴楼之前为什么要对她那么恨,却在她死后,又这样悲伤。
是的……
哪怕她是个感情很迟钝的人,也能感受到玉琴楼的悲伤。
她没有掉眼泪,也没有哀哀戚戚,但是那种悲伤,太浓郁了,让人无法忽视。
一个曾经要置她于死地的人,为她的死悲伤到了这样的程度,实在是令她感到匪夷所思。
杨严书又过去劝她:“早些下山去吧。”
“你们走吧,我一个人待会儿。”玉琴楼态度变得平和了很多,语气也不像刚刚那么尖锐。
杨严书叹了一口气,道:“也罢。”
杨严书看了一眼玉千澄,玉千澄也点头。
众人便一起下山去了。
走出很远之后,玉千澄回头,依然看
到玉琴楼站在她的墓碑前,一动不动,像是成了一块雕塑似的。
杨严书道:“其实这女子并不坏。”
玉千澄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玉琴楼。
玉琴楼比她小一点,也是她一手带出来的人,仿佛是她的一个影子。
有时候看着她,就像看着过去的自己。
但玉琴楼比她要清醒,至少她没有在男人身上栽过跟头。
或者是因为,玉琴楼从来不渴望来自男人的爱,她话里话外都常常透露出对男人的鄙夷和不屑。
“很难用坏和好这样简单的标准去评价她,我和她其实是差不多的人,爱就爱的偏执,恨也恨得浓烈,做事喜欢凭个人喜好,不懂得权衡。”
杨严书道:“你如今却是变了,不再像从前那样了,你沉稳了很多。”
玉千澄笑了一下:“人总是要学会成长的,只是代价,未必每个人都付得起。”
成长的代价,惨烈无比。
杨严书听了这话,眼里尽是心疼。
“其实现在这样也好,你终于可以摆脱过去,重新做人了。以后你可以不再是玉千澄。”
“那我是不是换个名字比较好?”玉千澄突发奇想地问。
“换名字?”杨严书有些讶异,“你想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