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大哥眼里闪过一丝厌恶，挣扎着要抽开身。但他的身材太过瘦削，怎么也摆脱不了妇人的双手。
崔家大哥忍不住咒骂，“死婆娘，你要谋杀亲夫吗？再不放开我，回家我要打的你吐血。”
说着他就抡起拳头，要往妇人的背上砸。
妇人咬紧牙关，不为所动。
“好啊，你就打死我吧，打死我了你就去坐牢，我们一了百了，省得再连累我们女儿。”
崔家大哥面上浮出一股狠意，拳头一下一下的砸在妇人的背上。
“放不放手？”
这种力道对于妇人来说如隔靴搔痒。
妇人轻松就推开崔家大哥，朝地上的他吐了一口唾沫，“呸，做你的大梦，我若放了你就要卖掉我们的女儿，我死也不会放。”
牧江萤看傻眼了。
她在管家的时候遇到过一些刁蛮的下人，好在他们都是讲理的人，对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话，他们也会服管教。
这个崔家大哥就是个无赖，完全不讲道理，脸皮比城墙还厚，忎谁也说不通他。
这一刻，牧江萤才发现自己的决策有多明智。
她让青梅去看看管家回来了没，转头继续旁观门前的闹剧。
崔家大哥和妇人都已经撸起袖子，抡起拳头，两人就像两只蓄势待发的斗鸡，随时都要打起来。
这时有人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好言相劝。
“你娘们儿说的对，那是你亲闺女，你怎么舍得把她卖去妓院？家里要是真有困难，卖去大户人家的做事也比卖去妓院好。”
崔家大哥恶狠狠的瞪了眼说话的人。
“你算老几，管老子的家事，老子是她爹，想把她卖哪就卖哪。”
妇人被崔家大哥的话激到了，狠狠给了他一巴掌，打的崔家大哥眼冒金星，半天缓不过来。
妇人出了一口恶气，心里大快。
她一手插在腰上，一手指着崔家大哥劈头盖脸的骂。
“你也配当爹，天底下有你这样当爹的？自打真真出生，你正眼看过她吗，抱过她吗，关心过她吗？我这些年全部是我一个人当爹又当妈把她拉扯大，你除了吃喝嫖赌，你还会干什么？”
妇人越说越气，一脚踢倒崔家大哥，又要伸出腿去踢第二次，崔姨娘怕闹出人命，赶忙去拦妇人。
“嫂子，使不得，会踢死人。”崔姨娘拉住妇人。
妇人已经红了眼。
憋了十几年，她此时听不进劝，一心要打崔家大哥，疯了似的扑到崔家大哥身上拳打脚踢。
牧江萤没见过这种场面，愣住了，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对护卫喝道：“快把他们拉开。”
崔真真一直站在在门后观察门外发生的一切，她再也忍耐不住，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娘。”
“娘，你别打了。”
崔真真快急哭了，紧紧抱住妇人。
妇人愣愣的看着日思夜想的女儿，下意识要把她推回去。
“真真，你怎么出来了，快进去。”
崔真真颔首，面容格外沉静，“娘，你放心，谁也卖不掉我。”
崔家大哥一怔，脸上划过一丝愧疚的情绪，等他从地上爬起来时，脸上的表情被恼怒代替。
“狠心的东西，终于舍得出来了。”说话间嘴角的伤口被牵动，他忍不住嘶了一声。
崔真真不屑的哼了一声，“说起狠心来，我还比不上爹的一根手指头吧。”
崔家大哥刚被揍了一顿，有气无处发泄，见崔真真不拿自己当回事，气在头上，骂道：“不孝女，老子快被你娘打死了，怎么不来心疼心疼老子。”
崔真真怒气上头，脱口而出，“父慈才能子孝，你为什么不死在外边，别叫白白拖累了我。”
崔家大哥刚想说话，触到崔真真充满厌恶和失望的眼神，他的身体被猛然击中。
崔姨娘和妇人难以置信的看向崔真真。
崔真真也被自己说的话吓了一大跳，继而又后悔自己的口不择言。
诚然她对这个父亲已经失望透顶，也幻想过父亲死掉就好了，但每次只要冒出这样的念头，她就会陷入深深的责备中。
她没办法心安理得的诅咒父亲去死，她恨父亲，却摆脱不了亲情的束缚，只能带着对父亲的恨，麻木的过了一年又一年。
有时候她会想，如果父亲能有一点悔过之心，她或许会原谅父亲，也放过自己。
倏尔天空滴落下一个小雨点，紧接着雨点越来越密，隐隐可听见几声春雷炸响。
崔家大哥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抬首时眼角竟有些湿润，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牧江萤伸手接住雨丝，感叹道：“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
待青梅来给她撑伞遮雨时，绵绵的雨丝给天地织了一条朦胧的薄纱。
“小姐，刘管家回来了。”
“嗯。”
牧江萤点点头，把目光投向对峙中的两人。
“你到底和不和我回去？”崔家大哥怒道。
“我不回去，我现在是牧国公府的人了。”
“你是我生的，我让你回去你就得回去。”崔家大哥拽着崔真真的手腕，要把她拉回去。
“我不走。”崔真真拼命反抗。
牧江萤刚想说话阻止，却听得门后传来呵斥声。
“住手，我牧国公府的人也是你能动的。”
牧江萤大喜，是舅舅回来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牧老爷从门内走出来，步伐沉稳有力，面容凝重，不怒自威。
崔家大哥脸色一滞。
面对女人他能理直气壮的胡搅蛮缠，但眼前这个人是久经官场的牧家家主，眼神练得像一把厉刃，好似能直接穿透人心，这让他不禁脚底虚浮。
牧老爷眯着眼打量崔家大哥。
“你们说卖身了就卖身了？”
崔家大哥不禁打了个寒颤，气势没了刚才的强势。
“刘管家。”牧老爷微微侧头，眼神却没有离开崔家大哥的身上。
“是，老爷。“
牧老爷身边的刘管家应声走到崔家大哥身前，拿出卖身契和籍契给他看。
“看清楚了，这是你女儿的卖身契和籍契，如果你还要执意把你女儿带回家，我们也不跟你废话了，直接官府见吧。”
崔家大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后一头扎进雨幕中，悻悻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