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家和云家历代为大梁效忠，祖上每一位男子都是骁勇善战的将军，嫁过来的女子要么一同上阵杀敌，要么独守空房一生、照顾子嗣，要么在得知夫君战死沙场后崩溃自杀。
“所以，戚家和云家只剩下云舒窈和戚书澈了？”内心不由动容。
“对，戚夫人在大儿子死的那年悲痛过度去世了，戚书澈也是在那之后正式踏上战场，戚父这才退了下来。”
“而云家只有云舒窈一个女子，又亲眼目睹爹娘的死去，被暴打，皇上才把她留在这里。”
苏澄衣越想越觉得不对，“那既然云家受重视，为何在云舒窈回中都后无人接纳？”
“不是的，是皇上有意将云舒窈送到戚父不远处，故意阻拦太后，不让她与云舒窈接触。”
好离谱的选择，苏澄衣喃喃着点头，“好一个皇上，这大梁竟然还有人为他效忠。”
裴钰也认为父皇当初的做法不对，云家唯一的女儿应当受到最好的照顾，云父云母为大梁献上一生，可父皇却……
“裴钰。”
沉默着的苏澄衣突然叫了他的名字，“如果有一天你当政，成为九五之尊，跟你父皇一样，这个国家是不会长久的，只会覆灭。”
“会有明君出现代替，建立一个民生祥和，百姓安居乐业，人人付出有相应的回报的。”
“我知道，我不会与他一样的。”为国大将得到如此结局，只会让人寒心，为人再愿意为他效忠。
说的有些疲惫，苏澄衣换了身行头要进宫。
“今日进宫是要去看婚服吗？制好了？”往出走的苏澄衣被裴钰喊住。
手上受了伤，裴钰本不想然苏澄衣再进宫折腾，要是去看婚服，应该还要试一些具体的，伤口崩开就麻烦了。
提着包裹的苏澄衣点了下头，算是回答，“今日的晚膳不用等我了。”
进宫后苏澄衣被太后的人带着先去司衣局，单独腾出来一间房摆放着过两日成婚当天需要的物件。
已经制成的婚服放在架子上，身旁的嬷嬷说着：“今日是婚服最后一遍检查，保证在做工和细节上没有什么问题，等太子妃过目后，就叠起来等到婚事那天。”
饶过在场的婢女，苏澄衣离这件婚服只一尺距离，缓缓伸出手拂过婚服上细密的刺绣，苏绣的工艺让绣品活灵活现。
袖边的鸳鸯、石榴图案仿佛刻印上去一般，拦腰以流云纱苏刺绣的腰带，裙尾长到拖地三尺有余。
绕着婚服走了一圈，苏澄衣满意的笑着，“很合适，也很合身。”
单用目光计算，再加上婚服的尺寸是嬷嬷亲手量的，真的很合适，苏澄衣在见到这件婚服之前对这次的成婚最多只觉得是一场仪式。
“很漂亮。”由衷的一句。
可惜了，自己对感情并不感冒，这样的婚服，若是配上真正想嫁的人，会更加合适。
眸光从婚服的每一处细节上流过，心上也浮现对精致事物的点点欢喜。
“太子妃也很貌美，到时候衣服衬人，只怕是风华绝代，让人挪不开眼。”
“多谢嬷嬷，替我谢谢太后，等成婚后，定前去感谢。”这两日的事情不算少，抽不出身专门去一趟太后那里了。
婚服架子一旁的桌子上，红木盘上的东西被红布掩盖，隐隐约约能看出是凤冠的模样。
“太子妃，凤冠等到当日再看合适一些。”
站在原地定了许久，苏澄衣才离开。
踏入皇后寝殿时，一个眼神，皇后便明白了苏澄衣此次前来的目的，将宫里的婢女们都遣了出去。
“臣妾在大婚前来兑现与皇后的交易。”说着提了提手中的包裹。
皇后的眼中有一丝触动，“好。”
苏澄衣进去换衣服，皇后就在外等着，明明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却像是过了好多个念头，等到焦灼，等到再也坐不住，站起身踱步，反反复复在屋内坐下又站起。
再转身时，背后响起很轻的脚步声。
林昭清背对着的动作顿住，许久又如同做下什么重大决定一般，转身，见到了那个人。
时正中午刚过，太阳光透过窗照进屋里，照在盔甲上，原本银色的柳叶甲泛着金光，披散的乌发一丝不乱的高高束起。
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眉若寒星，眼睛在阳光下有着琉璃般的光彩，忽而一笑，如千万梨树同时在眼前盛开的闪亮，好似风都变得和煦。
时间一晃回到了十四岁那年，自己送别他时高喊，“我林昭清非你不嫁，我等你凯旋归来。”
那是最后一面，生前的。
眼底迅速积起泪水，毫无征兆的落下，一滴接着一滴砸在地上。
脸上时哭时笑，不断的哽咽，不断的压制，偏过头，又迅速转过来，害怕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良久，才喃喃一句，“砚之，好久不见。”
这一声如同打开了眼泪的闸门，浑身颤抖，一滴滴的泪水落下，在地上积蓄，显示着她的崩溃。
如果说平日的苏澄衣有七八分像她的舅父，穿上盔甲，束起头发，就是十分相像。
林昭清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激动和波涛汹涌的难过，一步步朝着他走去。
每一步，林昭清脑海里都想起自己和砚之经历的那些，明明离他不远，这几步却像是好多年漫长。
含着泪光的眼睛细细琢磨着眼前人的眉眼，按捺的手还是抬起来轻抚过眉头，“砚之，不要总是皱眉，多笑笑嘛。”
“凶巴巴的，好讨厌。”两句话，却让林昭清泪水更加汹涌，哭着哭着蹲了下去，就连哭都要压抑着，不能让殿外的人注意。
苏澄衣也缓缓蹲下，试探性的握住她的手，安抚着。
“澄衣，真的一模一样，就和我当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送他的时候一模一样，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再一次见他，已经是冰冷的尸体了。”当年行刑的时候皇上让人绑着自己去了，去的时候刀正好挥下，死在自己面前。
自己一心相许的人，死在了自己面前。
许久，哭到竭力，说一句话都需要攒够力气，眼睛哭的红肿，看着苏澄衣，“一模一样，你与你舅父完全相像。”
死在自己面前，林昭清整整一个月都一心赴死，可都被抢救了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