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管是病人还是未感染者都足不出户,但祁月神识一开,仍然很好区分。
凡是有病患的人家,其门户的四周都弥漫着浓重的黑雾,正是病气。
祁月环顾四周,倏忽间瞳孔一缩。
牛棚的方向竟然也被一团浓郁的黑雾笼罩!
糟了,小仙苗和沈爷爷!
祁月眉眼一凝,双臂在空中划出两道劲风,乘着碧水剑往牛棚的方向疾速飞掠而去。
一眨眼的时间,祁月在牛棚的不远处停住。
她双指并拢在面部一点,闭合了自己的呼吸道,并在周身设下隔绝的结界,才在牛棚的门前降落。
才落地,祁月就听见牛棚里传出压抑的低泣,像极了沈懿的声音。
祁月隐了身形,快步往里走。
一进牛棚,祁月这才发现牛棚的棚顶竟然已经拆除了,只剩下一面背阴的墙壁。想来是病毒肆虐加上暑期炎热,众人担心空气不流通才这样做的。
在夜深风凉的露天地里,牛棚的几位知识分子和老教授站成一个半圆,簇拥着一张草席。
在草席的前面,沈懿正蜷缩着身子跪在那里,肩头一耸一耸地,显然是在哭。
牛棚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围着毛巾或是薄围巾,祁月找了一圈,唯独不见沈爷爷的身影。
她的眼神落在那张微微隆起的草席上,瞳孔难以置信地瑟缩。
难道沈爷爷已经……
祁月慌忙地放出神识,终于在那张草席下面发现了一丝微弱得几乎可以被忽略的生息。
祁月重重地松了一口气,还好沈爷爷没事。
“老李,张老哥真的答应借给老沈用了?”素来与沈爷爷交好的林教授扶了下眼镜。
白胡子的李教授面色忧伤,沉重地点点头。
“他们听说是借那种东西,很痛快地便答应了。或许是觉着借出来了能去去晦气,把病魔赶得远些。”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抬着老沈上山吧。小赵,你和小刘去趟张家,我们在山崖后面等你。”
两个年轻的知识分子离开了牛棚,在夜色中往东边走去。
剩下的人走过去抬起了草席,林教授拉住沈懿的手,和李教授一起跟在众人身后,一起向飞云山的方向去。
祁月有些不解,他们大半夜的要带沈爷爷去哪儿?
祁月不方便在大半夜突然现身,只好隐去身形,跟在众人后面。
一路走到飞云山的南面,绕过一片磕磕绊绊的岩石群,祁月跟着他们来到了飞云山的崖底。
几人把手中的草席放下,露出下面沈爷爷瘦得不成样子的身躯。
祁月打眼一瞧,心中大惊。
沈爷爷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竟然密密麻麻地长满了红疮,甚至脸上和手背上的已经溃烂流脓,状貌极惨。
林教授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递给沈懿。
“阿懿,这里条件简陋,又没办法和外界取得联系,我们能为老沈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你最后给你爷爷擦擦身子吧。”
沈懿的脸上蒙着一块从被单上裁下来的粗布,看不清表情,只有他肿得像核桃一样的眼睛露在外面。
他颤抖着双手接过帕子,指尖颤抖着为沈爷爷解开胸前的衣扣。
等到他把沈爷爷的上衣敞开,触目惊心的一幕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沈爷爷的锁骨以下都生满了红疮,许是长期没有得到药物的治疗,已经烂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大片,散发着逼人的恶臭。
沈懿看到沈爷爷身上的惨状,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一般倾泻而下,一颗接一颗地滴落在沈爷爷的胸前。
他的手指无措地捏着帕子,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林爷爷……”沈懿的声音像是破碎的风声,喑哑又虚弱。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我真的不能没有爷爷……”
林教授沉默着,眼中是浓浓地不忍。
他把手搭在沈懿的肩头,轻轻地按了按。
“阿懿,你要坚强。”
祁月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不管是这个隐蔽荒芜的地点,还是沈懿异乎寻常的表现,都让她觉得十分蹊跷。
正纳闷着,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祁月回头一看,就见刚才离开的小赵和小刘一前一后走了过来,肩上好像还挑着什么东西。
等到二人走近了,祁月的双眼惊惶地瞪得浑圆。
二人挑着的东西不是别的,竟然就是她和郑老二回来时在转角的人家门前看见的那口棺材!
祁月终于明白沈懿等人为什么深夜带着沈爷爷来到这里,又说些古怪的话了。
他们以为沈爷爷染病死了,所以特地借来了棺材,想把沈爷爷埋在此处!
小赵和小刘把棺材放在了沈爷爷的“遗体”旁边,打开棺盖,用身上的抹布将里面外面擦了个干净。
沈懿看到棺材的一瞬间,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悲怆,一改平日的沉稳,变成了一个脆弱的孩子,放声大哭起来。
沈懿哭声中承载了他对沈爷爷的不舍和对命运的哀怨,在场的众人纷纷一同落泪。
李爷爷不忍心让沈懿沉溺在这场巨大的悲恸中太久,给小赵和小刘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即刻动手。
一个中年男人走过去抱起了沈懿,把他带离棺材。
沈懿拼命地挣扎着,对男人拳打脚踢。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惊惶,眼睁睁地看着沈爷爷的身躯被抬起来,马上就要放进棺材里面。
“爷爷——爷爷——”
沈懿哀戚的喊声响彻山谷,他渴望着用自己的呼唤把沈爷爷从“沉睡”中唤醒,他不想一个人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就在小赵和小刘一头一尾抬着沈爷爷准备殓尸入棺的时候,一道稚嫩甜美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住手!”
众人错愕地回头,接着清冷的月光,一个小娃娃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崖底。
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