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在祁月这个“麻风病人”外出就诊不久,村里也出现了病例,任谁都会觉得是祁月把病毒留在了杏花村。
病毒来势汹汹,祁月从中闻见的,还有阴谋的味道。
“二叔,”祁月看向郑老二。
“我们该回去了。”
郑老二重重地点头,村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即便郑家暂时没有危险,但郑老二也绝对不能忍受自己在镇上躲着。
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要回去和妻儿、父母共患难。
“小七,我自己回去就行,你暂时留在医院和你三叔住一阵子吧。”
祁月之前的麻风是装的,但她毕竟是个小孩子,郑老二担心带她回去的话,早晚会真的让她感染上。
祁月当即拒绝了,“二叔,我院子里的草药对麻风有些用。我和你一起回去,我要保护大家!”
看着祁月坚毅的小脸,郑老二思虑片刻,还是答应了。
小七虽然平常看起来云淡风轻的,但其实是个重感情的小丫头。无论郑家遇到什么苦难,她都会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帮助他们化险为夷。
这样的紧要关头,相信小七也不愿意自己留在镇上。
柳叶脑袋里的瘀血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只要跟进药物的治疗,加上康复训练,她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行动能力。
临走之前,祁月在郑老三身边耳语片刻,交代他去做一件事。
郑老二带上祁月在黄昏时候便出发了,只有第一时间见到郑家人平安无事,他们才会放心。
郑老二的这天的脚程格外快,月亮刚挂上树梢的时候,他便背着祁月回到了杏花村。
远远地看过去,村口的大树上挂着两个大灯笼,似乎有几条人影在闪动着。
郑老二脸上挂着细密的汗珠,接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口走。
“站住!什么人?”
村口把守的人发现了郑老二的身影,站起来低喝道。
郑老二走近,抹了一把汗,“是我,郑老二。”
“郑二哥,你回来了!”小杨从后面快步走过来。
走得近了,小杨这才看到郑老二背上的祁月,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面上露出忌惮的神色。
郑老二赶紧解释,“你们别怕,小七的病已经好了。”
“站着别动,我看看。”一个身材高壮的青年用脖子上的围巾捂住口鼻,慢慢地走近。
祁月配合地扬起巴掌大的小脸,白里透粉的肌肤光洁无瑕,比剥了壳的鸡蛋还要嫩上几分。
青年见祁月的脸和脖子上都没有那些骇人的红斑,这才放下心来。
“小杨,听说村里……大家都还好吗?”郑老二关切道。
小杨面露愁容,“别提了,算上今天没的,已经死了第六个了。”
“有人死了?”祁月蹙眉。
“你还好意思问?”又高又壮的青年怒斥祁月。
“如果不是你这个丧门星,咱们村哪能摊上这倒霉事?”
郑老二听到青年竟然这样口无遮拦,登时眉毛倒竖,两步走近青年,直直地逼视他的双眼。
“嘴巴给我放干净一点!小七当初感染的时候,从来没有出过家门半步,我们走了这么多天村里才出事难道还要赖到小七头上?”
面对郑老二凶狠的目光,青年有些畏惧地避开眼神,小声地嘴硬道。
“不是她传染的还能是谁?咱们村这么多年从来都没出麻风……”
“别说了。”小杨走过去,挡在二人中间。
“小七一个小孩子,感染上已经够可怜了,我们跟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娃娃追究责任有意义吗?当务之急是赶紧把这场大病遏制住!”
小杨转过身来,“郑二哥,小七是咋治好的?在镇上的医院吗?”
郑老二顿了顿,含糊地说道,“是在镇上遇到了一个老郎中,用中药把小七治好的。”
小杨赶紧追问,“那个老郎中在哪儿?你还有办法找到他吗?”
郑老二虽然不忍心让小杨的希望破灭,但编造的谎言怎么可能变成现实呢?
“我们也是碰巧遇到的,那位老郎中云游四海,现在已经不知道走到哪里去了。”
小杨沉默了,半晌,他苦涩地牵起嘴角。
“看来是咱们村和那位老郎中无缘,只是苦了孙大夫,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郑老二也跟着叹了口气,“小杨,你家里还好吗?”
提到家人,小杨更是黯然。
“家里的兄弟们身强体健的,倒没什么大事,只是我妈她……”
小杨的眼眶悄悄地湿了,“她怕传染给我们,自己收拾东西到屋后的小仓房去住了,把门在里面反锁,谁也不许进。”
“我每天只能把饭菜和水放在门口,她瞅准我们不在的时候才会出来拿。”
郑老二望着小杨哀伤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让老人一把年纪了还遭这样的罪,实在是造孽。
小杨谨慎地叮嘱郑老二,“郑二哥,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关紧了大门,如果家里还有能对付的柴火吃食,就尽量少出来。”
郑老二重重地点头,“你在外面也要多保重。”
和小杨告别,郑老二心情沉重地背着祁月往家走。
平日里充满温馨人间烟火气的杏花村,此时变得萧条荒凉。
每家每户都大门紧闭,门前杂草丛生,院墙上挂着一层厚厚的尘土。
走在村中的小路上,除了偶尔能听见看门狗的叫声,再无一点儿声音。
转过一个弯,郑老二忽然被一团黑影吓了一跳。
在一户人家的门前,竟然横着一口巨大的棺材!
郑老二沉默地在棺材面前站了很久,才拖着沉重的步子继续往家走。
“二叔,为什么他们家的门前有口棺材呢?”祁月不解。
郑老二沉吟半晌,语气像浸了水的棉花,又冷又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