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你给我惹出来的好事!”厂长暴怒地把桌上的所有的东西接二连三地砸向杨主任。
杨主任被劈头盖脸打得狼狈不堪,厂长的茶缸直接把他的额头砸出一个大包来。
“厂长!这是咋了?您、您有话好好说啊!”杨主任哀嚎一声,逼不得已爬到沙发后面躲着,猫着腰直求饶。
“给我滚出来!”厂长气喘吁吁地坐在椅子上。
见厂长终于不扔东西了,杨主任才怯生生地站起来,停在距离办公桌两米的地方,不敢再靠近。
“知道刚才谁打电话过来了吗?”厂长的面色阴寒。
杨主任捂着脑袋发懵,无辜地摇头。
厂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是吴主席!工会新上任的吴主席亲自把电话打到了我这里!”
“我把厂里的事交给你去办,是让你替我分忧,不是叫你给我惹事的!”
“那个叫什么郑老三的员工,竟然把事情直接捅到工会一把手那里去了,我养你是吃干饭的吗?!”
“郑老三?”杨主任惊骇之余,有些发愣。
“他去和吴主席告状,说自己受到了不公对待,无法按照正常手续销假复工,是怎么回事?”厂长质问道。
杨主任半天才想起来这号人,李武前两天特意打过招呼,让他把郑老三的事按下来,他居然跑到工会去上眼药?
杨主任定了定神,从厂长的柜子里重新拿出一只新的茶缸,放上茶叶沏成茶水,双手捧到厂长面前,弯着腰开口道:
“厂长,郑老三就是之前在职工技能大赛得了第一名的那个。不让他复工,也是有原因的。”
“副厂长这一病,位置就空下来了。除了郑老三,就是李武呼声最高。我倒挺认可李武的,不说别的——”
杨主任扬了扬下巴,视线落在茶缸上。
“会来事,有眼力见。这盒大红袍,还是他贡上来,我才孝敬给您的呢!”
厂长这些年在汽配厂,腌臜的事没少干。杨主任这么一暗示,他就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了。
他轻啜了一口茶水,香气四溢,他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些。
“确实是好茶,这小子倒是听懂投其所好。不像这个郑老三,一股子告恶状的酸气。”
杨主任轻蔑地嗤了一声,“这您还真说对了,郑老三出身低微,一家子穷苦劳碌命。如果不是找了个镇上的教师结婚,这辈子都走不出那山窝窝,他能有什么见识?”
厂长吹拂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可是你既然心有属意,也该把事情办得干脆些。现在那个郑老三把事情闹大了,要怎么收场?”
“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来得及和吴主席套近乎,就给我惹出这样的麻烦来!”
杨主任阴险地笑了,“这您放心,既然捶了,当然就要捶到底。任由郑老三怎么挣扎扑腾,都翻不起身来。”
“至于吴主席那边,您还需要发愁吗?那档子事,咱们早就做得炉火纯青了……”
说完,杨主任喊来秘书,“去叫李干事过来。”
日上三竿,郑老三等人规规矩矩地坐在吴主席的办公室里,屋里只有吴主席批阅文件时“沙沙”的写字声。
十几分钟后,吴主席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了一部分,起身倒水喝。
“这小娃娃真乖,一点都不哭闹。”
他见祁月静静地坐在郑老二和郑老三的中间,小手乖巧地放在膝盖上,不由得露出慈善的笑容。
郑老二低头看了一眼祁月,也宠溺地笑了。
“我家小七懂事,遇到大人谈正事的时候,从来不哭闹。”
吴主席喝了口水,坐回到椅子上,隔着办公桌和郑老二闲聊。
“她是你的女儿?”
“这是我二叔,他才是我爸爸。”没等郑老二回答,祁月率先指了指郑老三。
郑老二悄悄地挑起眉毛,看来小七这场戏要接着演下去了。
吴主席打量着两人,不由得感叹道,“你和你爸爸长得像的地方不多,是不是随了妈妈?”
祁月甜甜地笑了,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小辫儿。
“妈妈好看,小七像妈妈。”
吴主席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小丫头倒是不谦虚,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长得俊。
可当吴主席被祁月逗笑了,祁月却低下头,嘴角怏怏地耷拉了下去。
郑老二忍不住坐直了,小七这是要开始表演了,他可要当好这个配角。
“小七,怎么突然不高兴了?”郑老二关切地问道。
祁月沉默着垂着脑袋,半天没出声。
郑老二伸手捧起她的小脸,在她的脸抬起的一瞬间,两大颗泪珠从她的眼眶倏地滚落。
“啊呀,好端端的哭啥啊?”
祁月的嘴巴委屈地撇着,两只嫩藕似的小手无措地搅在一起。
“二叔扎的小辫儿不好看,我要妈妈给小七扎……”
郑老二一滞,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险些没上来。
这小七,怎么演着演着,误伤了他一把呢?
郑老三忍住笑,伸手揉了揉祁月的发顶。
“二叔和爸爸都是大男人,做不好扎小辫儿这样的精细活儿,爸爸给你赔不是。”
“等妈妈好起来了,让妈妈给小七扎世界上最漂亮的小辫子,好不好?”
祁月不依,骄纵地蹬着小腿,“我现在就要妈妈!二叔把妈妈叫醒!我要妈妈呜呜呜……”
祁月的哭声中气十足,响彻了整间屋子。
郑老二和郑老三一边一个,急得手忙脚乱,都哄不好她。
见祁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整张小脸都涨得通红,吴主席也忍不住离开椅子,走到祁月跟前坐下。
“娃娃怎么哭得这么厉害?是想妈妈了?”
郑老三黯然神伤地点点头,“我爱人已经好多天没有跟孩子说过话了,我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