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把郑老二吓坏了,要是把郑老太熬夜赶制出来的布鞋丢了,他回家非得挨上一顿烧火棍不可。
“在这儿呢。”
点心师傅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一沓钱来,递给郑老二。
“上周跟你订鞋的客人刚才来了,把鞋拿走,钱就交给了我。还有两位是被买了鞋的客人介绍来的,也分别买了一双鞋走。”
“这些是卖的钱,我帮你保管起来了。”
郑老二感动地握住点心师傅的手,“老伯,是在太感谢您了!”
郑老二感觉自己糊涂极了,睡觉差点把小七弄丢不说,连鞋都是隔壁摊子帮忙卖出去的。
点心师傅笑着摆摆手,“这么精心制作的鞋子你不要钱送我一双,我帮你看看摊子而已,算不了什么大事,不用谢。”
郑老二把剩下的一双鞋兜进包里,抱着祁月,领着母子二人踏上回村的路。
再晚些回去,他都怀疑这两个人会直接当场饿晕。
母子二人身子弱,走得也慢些,郑老二特意放满了步子等他们。
那只铜鼎就拴在郑老二的腰间,随着他的步伐在空中悠荡着。
“小七,你可真神了。你说今天不用打拳,结果就真的没用。”
郑老二感觉祁月很是神奇,别说不用打拳了,甚至他这个摊主都不在,就轻轻松松把鞋卖出去了。
祁月懒洋洋地趴在郑老二背上,没有回答。
她之所以打拳,确实是想利用自己的可爱外表吸引顾客。
但毕竟她和郑老二是来卖鞋的,而不是来耍杂技的。真正想要把客人留下,靠的是有真本事的手艺。
好在这一点祁月对郑老太非常自信,果然,仅凭买过的人口口相传,就已经不愁买主了。
四个人回到家的时候,郑老太刚做好饭,一家人还没动筷子。
“老二,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卖出去?”郑老太的表情有些忐忑。
郑老二咧嘴一笑,“剩下一双,懒得卖了,下次一起捎着吧。”
郑老头的表情有些不赞同,“这才刚有点好苗头,你就飘起来了?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郑老二把祁月放下来,又把腰上的铜鼎解下来交给她,嘴里念叨着,“今天是有原因的。”
郑老大疑惑地打量着铜鼎,“这是个啥,你买的?”
郑老二把关着的半扇大门完全打开,“是他们的。”
母子二人从门外走进来,在院子里站定。老太太的手指局促地搅在一起,有些不敢看郑家人的眼睛。
这还是她和枫儿第一次来到别人家里蹭吃蹭喝,她多少有些面上发红。
“这两位是……”郑老大看向郑老二。
郑老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想带他们来家里吃顿饭。”
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解释了一遍,但对于祁月是在他睡着时走失的模糊地一笔带过。
祁月察觉了郑老二的故意隐瞒,打趣地斜了他一眼。
郑老二悄悄用手在身后作揖,好像在说——小祖宗,千万别揭穿我,我不想挨揍。
一开始郑老太还有些埋怨郑老二不打一声招呼就带人回家吃饭,她倒不是小气,而是今天的吃食准备的不多,可能会不够。
但一听说郑老二把人家打了,立刻站起来,赶紧给母子二人搬板凳。
“真对不住,我家二小子平时莽撞惯了,是我没管教好,妹子你就原谅他一回吧。”
老太太没有抓着这件事不放,轻轻地摇摇头。
“我明白他是心急才这么做,况且他肯带我们娘俩回家赏顿饭吃,该是我们叨扰了才对。”
郑老太大方地摆摆手,“看你们的样子也是饿坏了,妹子你放心,今天随你们吃,管够!”
说完,郑老太赶紧往厨房走,路过郑老二的时候还剜了他一眼。
母子两人一中午吃了个十二分饱,郑家人鉴于郑老二打了人理亏,都简单吃了口就撂了筷子。
郑老太米面放的足,一碗米粥浓稠的几乎搅不动筷子。
两人吃饱喝足,老太太一个不留神,打了个饱嗝。
她有些不好意思,捂着嘴尴尬地笑了一下。
郑老太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吃饱了吗?不够的话,厨房还有粥。”
老太太连连摆手,“足够了足够了,这已经是我们这么久以来吃过的最饱的一顿饭了。”
说着说着,老太太眼圈发酸,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郑老太赶紧掏出帕子,坐到老太太身边给她擦眼泪。
“妹子,你这是咋了?有难处你就说,别哭。”
老太太哽咽着,“是我没用,没能力照顾好枫儿,如果不是遇到你们这么善良的人家,枫儿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大娘,听你们说话的口音,好像不像是这边村里的人,应该是江南那边过来的吧?”郑老大问道。
“我听说那边的人都相当富,种地的农产量也高,吃喝不愁,你们怎么会到北方来呢?”
青年伸手握住了老太太的左手,安慰地抓了抓,代为回答。
“我们确实是江南人,我父亲是一名军人。他战死后,我和母亲就来这边投奔姑妈了,没想到……”
青年灰败的瞳仁中升腾起不忿的神色,不甘地抿紧嘴唇。
“我姑妈把我和母亲手里剩下的家产都骗走之后,就把我们赶出了家门。我和母亲只能住在父亲副官老家的房子里,勉强避个风雨。”
“我的身体不好,什么活都干不了,只能靠母亲外出给人做活维持生计。”
说到这里,青年惭愧地垂下了头。
“我母亲本来是有人伺候,十指不沾阳春水。为了给我赚药费,大冬天也给人洗衣服、捡牛粪,折腾出来一身病。”
青年渐渐哽咽,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满脸都是自责和悲伤,恨自己只会拖累母亲。
有人伺候,这话说的谨慎,郑老大还是明白了。
老太太擦干眼泪,心疼地回握住青年的手。
“我怀着枫儿那年,接到战报,他爸被炮弹炸断了一条腿。我太激动,早产生下了他,便一直体弱多病。说到底是我没有照顾好枫儿。”
“早些年我还能干些活挣钱,现在我的身子也垮了,什么都干不了,只能靠邻里邻居的接济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