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郑老四赶到的及时,除了受到点儿惊吓,沈爷爷等三人都没有什么大碍。
“年轻人,真的太感谢你了。如果不是有你在,我们恐怕就没有命回去了。”
与沈爷爷同行的白胡子老者给郑老四鞠躬。
郑老四赶忙把他扶起来,“您别客气,我是军人,这是我应该做的。”
另一位稍微年轻些,鼻子上架了一副眼镜,有一边的镜片已经出现了的不小的裂痕。
他看着眼睛骨碌骨碌转的祁月,不由地夸道。
“你家囡囡胆子真大,一声都没哭。”
郑老四含笑托了一把祁月,让她在背上趴得更稳些。
祁月捏起一只鲜嫩的野菜心,远远地递给沈爷爷。
“爷爷,吃。”
祁月注意到沈爷爷的竹筐里也装了些野菜,只是似乎因为没有趁手的工具,都是徒手薅下来的,所以都零零散散的不成个儿。
沈爷爷宠溺地揉了一把祁月的小脑袋,笑得慈祥。
“沈老伯,这山路难走得很,贸然上山实在是太危险了。”郑老四说。
沈爷爷和其余二人对视一眼,面露苦涩。
“我们几个上岁数了,下地也只会添乱,总给大家拖后腿。”
“队里领导体谅,给我们安排了打扫广场的活。虽然能挣点工分,不过用来换粮食还是不足。为了果腹,我们也只好冒险上山了。”
说完,沈爷爷长叹一口气。
祁月闻言,眉心拧成一团。
最近频繁听到“下放”这个词,这是她到了这个小世界以来唯一不能理解的。
上次和郑老四拜访牛棚时她就注意到,在潮湿的地上,每个人的铺盖底下都压着一样东西——那就是书。
用小壮他们的话来说,牛棚里住着的,都是下放的“臭老九”,是有文化的坏人。
祁月不了解这里所谓的纪律是什么,规矩又是什么。
可祁月知道,沈懿的善良是实实在在存在着的,沈爷爷他们在困苦中也不折腰的文人风骨是值得尊敬的。
祁月见他们受这样的苦,心里很烦闷。
“沈老伯,这些你们先拿回去吃。”郑老四把自己布口袋里的野菜尽数倒进沈爷爷的背篓里。
沈爷爷赶紧阻止,“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慢慢挖就是了。你家里人更多,快拿回去吧。”
白胡子老人也跟着推阻,“连累你受伤,我们已经很亏欠了,可不能再要你的东西了。”
郑老四坚持将沈爷爷的背篓填个半满,让沈爷爷他们别见外。
“我年轻力壮的,什么时候都能上山重新挖。”
“倒是您几位,这里有狼出没,最近就别再冒险上山了。”
把空口袋叠起来塞进裤兜,郑老四压低声音道:“回头我再想办法弄些吃食,给你们送去。”
沈爷爷听了连连摆手,“傻孩子,我们是下放来的,要是叫人知道你暗中接济我们,是会危及到你的前途的!”
郑老四是军人,他深知这样是犯错误的。
但相比一条条活生生的人命,他宁肯违反规定,也不能眼看着沈爷爷他们饿死。
郑老四任沈爷爷他们怎么劝说,也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
担心再遇见野兽,郑老四一路将沈爷爷他们护送回牛棚,才背着祁月来到孙大夫家。
孙大夫是杏花村的村医,村民们有个小病小灾的,都会来找他。
在部队的时候,一般这种未伤及骨头的皮肉伤,郑老四都是自己在宿舍处理的。
但现在郑家没有药品可以消毒,伤口还是被狼咬过的。郑老四担心现在不管,后面会变得麻烦,就打算来找医生包扎一下。
院子的门敞开着,郑老四径直走进去,在堂屋的门帘外唤道:“请问孙大夫在吗?”
无人应声,郑老四清了清嗓子,提高音调又问了一遍,里面传来清甜的女声。
“来了。”
门帘被掀起,轻薄的布料在郑老四脸上拂过,带着暖春太阳的味道。
一个身着净白长衫的女子走出来,看起来只有二十余岁。
素面清雅,一对杏眸透着天生的乖软,巴掌大的鹅蛋脸肤若凝脂,仿佛造访人间的仙子。
郑老四看得有些痴了。
“是受伤了吗?”女子注意到郑老四满是鲜血的左手。
无人回应,郑老四还怔愣地望着女子的脸庞。
祁月扶额,伸出手揪住郑老四肋下的软肉,用上吃奶的劲儿使劲一掐。
“啊——”郑老四的痛呼像山路拐了十八道弯。
“对,我、我受伤了,想找孙大夫帮忙处理一下。”郑老四磕磕巴巴。
女子点点头,“进来吧。”
随女子走进屋,里面不见孙大夫的身影。
郑老四略显紧张地在桌前坐下,看着女子在水龙头底下仔细洗了手,又在铝皮柜里翻找着什么。
很快,女子端着搪瓷盘子走过来,上面放着纱布、碘伏和剪刀等外伤用品。
“把手给我。”女子用镊子夹着棉球在碘伏里沾了下。
郑老四把左手递过去,被女子用一只手托住。
等到解开沈爷爷给郑老四手腕扎的布条,看到郑老四手背上被狼牙撕开的伤口,女子惊呼一声,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小嘴。
“天呐,这是怎么弄的,被狗咬了吗?”
郑老四另一只手局促地摩挲着膝盖,“是野狼咬的。”
“你的运气很好,止血及时,病菌没来得及扩散。”
女子检查完郑老四的伤口,松了一口气,嘴角勾起温婉的笑。
女子看上去很文静,话不多,仔细地给郑老四消毒。
让郑老四感到惊讶的是,女子看着年轻,处理伤口的动作却老练又麻利。
特别是女子因为刚洗过手而微凉的指尖,贴在郑老四因失血而麻木的手掌上,让他感觉心里痒痒的。
“伤口很深,后天需要再过来换一次药,记住了吗?”女子声音清淡。
屋子里寂静无声,祁月扒头一看,简直要对郑老四五体投地了。
纯情大少男郑老四,又在对着人家姑娘发呆了。
只是这次,看的是手。
“你怎么了?”女子伸出手在郑老四面前晃了晃。
“啊?”郑老四突然回神。“什……什么?”
女子用剪刀剪开纱布,打了个小巧可爱的蝴蝶结。
“我说,要记得隔天来换药。”
郑老四脸有些红,胡乱点头。
“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