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你咋啦!你别吓春宝!”
四岁的春宝小小的身子整个扑在周二玄胸前号啕大哭,珍珠大的泪珠不要钱似的哗啦哗啦往下掉。
“爹!我的爹啊!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爹!没了你我可咋活啊!我还没给你尽孝没给你养老呢!”
“爹!!”
春宝嗷的一嗓子,小小的身体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将周二玄耳膜震的生疼。
他想睁开眼,却觉得眼皮子极重,春宝惨绝人寰的哭声还在他耳边不停炸开,周二玄觉得自己脑袋要爆掉了。
侍卫呢?太监呢?宫女呢?还不快来护驾!把这个哭的跟死了爹一样的小孩拖出去砍头!
“给朕闭嘴!”
躺地上半天后终于缓过来的周二玄烦躁地咆哮。
春宝被吓得一激灵,瞬间收回了自己的哭声,一双泪汪汪的杏眼无措地盯着眼前气质大变的男人。
“你凶我干嘛啊!”春宝双眼含泪,口齿不清地吼了回去。
她爹这是怎么了?摔一跤把脑子摔不好使了?完了完了完了,她爹本来就是个傻的……以后真的给她找不到后妈了。
春宝越想越伤心,她咬着嘴唇不敢吭声,眼泪不停地在眼眶中打转。
这小东西居然还敢跟他顶嘴?
周二玄气笑,心想着等下有这个小东西好果子吃。
他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不是琼楼玉宇金碧辉煌的皇宫,而是一片碧蓝的天。
他好像……躺地上在?
“爹?”春宝小心翼翼地出声试探。
周二玄猛然回过神,忽地发现自己胸口好闷,要喘不上气了。
他一胳膊烦躁地推开春宝,“还不滚到一边去?”
周二玄现在还没摸清什么状况,但他确定,这小东西再不从他身上下来,他就要窒息而亡。
“哎呦!”春宝一屁股坐在地上,但她不怪她爹。
毕竟要是把家里唯一的劳动力压坏了,以后可就没人干活挣钱了!
周二玄坐起身,伸手想揉揉发胀的脑袋,刚触碰到脑袋上伤口,瞬间把他疼的一哆嗦。
就这么一哆嗦,他的脑中突然涌进来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
他堂堂周朝一手遮天,万人之上的帝王,居然穿成了周口村单身带一娃,且家徒四壁的痴傻青年周二玄身上?
虽然那个位置他早就坐够了,但是主动让位和被动退位是有区别的!
他拒绝以这种方式退休!
周二玄搞明白怎么回事,斜眼看向这个他名义上的女儿。长的倒是小小一团,眉目间还有些清秀,就是太瘦了,可这个年代大家都瘦。
“还不快扶朕起来。”
“不扶。”
她凭什么要扶?
她爹刚把她推地上,自己没找他算账就算是好的了,居然还想指挥她干活。
“你到底扶不扶?”周二玄语气中隐隐带着威胁。
春宝叹了口气,还是将自己没二两肉的小手伸了过去。
没办法,摊上这样的爹了,她得认命。
周二玄瞟了一眼,那胳膊就筷子点粗,他生怕一不小心给捏断了。算了,他一个大男人自己能起来。
周二玄双手撑着地,咕噜一下就站起了身。
春宝翻了个白眼,这不是自己能站起来吗?非要她扶干嘛?事多!
“你……”周二玄低头看看还没他腿高的小姑娘,一时间词穷,嘴一瓢,问了个傻了吧唧的问题——
“你吃没?”
春宝眨巴眨巴眼睛,呆呆傻傻的:“爹,咱家早就没粮了。”
这两天一直是隔壁家的阿婆投喂他们父女俩,好险才没给他们饿死。
周二玄扶额,他忘了,原身是个大概只有八岁左右孩子智商的智障。
自己倒是生活能自理,但是能把一个小孩子拉扯这么大是个奇迹,就不用指望他会屯粮买菜之类的了,平常就靠村长隔三差五给他们家送粮。
这段时间村长出差去了,导致他家到现在没有粮吃。
隔壁阿婆给的饭哪够吃饱啊,这不周二玄饿得不行,搬个凳子打算摘院里树上的小毛桃吃,结果一个没站稳从凳子上摔下来,把头摔到了,这才让他穿了过来。
在原身为数不多的比较清晰的记忆中,周二玄得知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东西叫“工分”,一个公分能换四分钱。
但是原身一天能拿五个工分都算是多的了,还有一部分被村长自动换成了粮食。
家里唯一的几块钱还被守的死死春宝的,这小丫头可精了,原身想尽办法都没能抠出来一点。
周二玄仰天长叹,真是服了这贼老天,你这可让他怎么活啊。
“那个……问你件事,”周二玄神色不太自然地对着小姑娘说道,“家里钱能不能分朕点?”
丢人!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他找个四岁小奶娃要钱,岂不是要笑掉大牙?
偏生春宝还不给。
春宝一脸防备地捂住自己胸前的小口袋,“爹你要干嘛?你要是敢抢我钱,我……我就一头撞死给你看!”
“你撞呗。”
“那…那我可真要撞了。”
春宝眼睛一闭,头往树上一伸,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周二玄被她这样子逗笑了,他想到了自己曾经养过的一只王八,每天吃饱了也是这么伸头往石头上撞。
他当时一度怀疑这王八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后来这王八非要往他养的鹰的面前凑,活活把自己蠢死了。
其实也不怪这个丫头这么紧张。
原身是个傻的,经常被大伯一家忽悠,主要他还深信不疑,以为大伯一家是真的对他好,隔三差五就往别人家里送东西。
可你说原身傻吧,他还藏了有私房钱。
就在梁柱上的一个铁盒里。
“爱给不给,给朕倒杯水。”
“可是……”春宝神色怪异地看看她爹,伸出小手指着她爹的脑袋说道,“爹你脑袋不疼吗?”
周二玄皱眉,伸手一摸,一手的血。
周二玄:我*!
春宝看她爹的神情就知道,她爹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伤,要不然搁平时早满院子嗷嗷叫唤了。
“爹不哭!咱们是坚强的男子汉!”小春宝一脸认真牵起周二玄的手,“走!咱们去卫生院看看!”
春宝拉周二玄的手,没拉动,以为她爹是害怕去卫生院于是哄道,“没事的!去看看就好了,回来给你糖吃!”
“不吃。朕不是小孩。”周二玄斜眼看她,糖这东西他上辈子早就吃够了。
等等,他为什么要用上辈子?
春宝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辜,“不是小孩就不能吃糖了吗?”
她爹真奇怪,平时王阿婆偷偷给她两颗糖,她爹都老眼馋了,自己要是能分他一颗,他能叫她半天好春宝,现在居然说不吃糖了。
在父女俩僵持着去不去卫生院时,就听见隔壁家的王阿婆在围栏外喊道。
“春宝呀,奶奶来给你送饭啦!”说完也没等春宝回应,自己将木头围城的篱笆门挪开走了进来,她知道院里有人,刚她路过后院时候还听见有人讲话呢。
春宝一听,也不管她爹头上的伤了,一松手撒丫子就往前院跑,边跑边喊,“王阿婆,春宝早就想你啦~”
“慢点!”王阿婆看着春宝的小短腿捣腾地极快,生怕她摔倒了。
“春宝你爹呢?快让他出来一起吃。”王阿婆接住向导弹一样冲过来的春宝
春宝在王阿婆怀里蹭了蹭,抬起张还带着泪痕地小脸,“我爹在后院呢!他刚摔到头了,我让他去卫生院他就是不去。”
“呦,咋还哭了呢?”王阿婆边替春宝擦去脸上的泪痕边拉着他的小手往后院走,“走,看看你爹去。”
王阿婆朝后院喊道,“二玄啊,二玄?”
周二玄双手附在背后,站在树下,身姿挺拔,周身莫名流露出丝丝忧愁。听到有人喊他,下意识转身,“何事?”
王阿婆看他装模作样地样子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装什么大尾巴狼呢?过来我看看你的伤!”
周二玄皱眉纠结,是去打记忆中十分恐怖的针,还是让眼前这个明显不靠谱的老太婆给他看看。
纠结了半天,算了,在没搞清楚这个时代的规则前,还是便宜了这个老太婆吧。
周二玄走上前两步,低头比划了下刚到自己胸前的王阿婆,沉思了片刻,下一秒选择弯下腰,直直将脑袋送了过去。
“艾玛!”王阿婆面色惊恐,吓得往后退了一步,“你鞠躬干嘛?”
搞得像要把她送走一样。
春宝拉了拉王阿婆的衣角,小声提醒道,“婆,你太矮了,我爹是给你看他头上的伤呢。”
“这虎孩子,不知道坐凳子上去啊!”
“还有你春宝,”王阿婆扭过头虎视眈眈盯着她,“再说你婆矮,屁股给你打开花。”
“知道了婆。”春宝嘟嘴,不情愿的嘟囔。
矮婆婆矮婆婆矮婆婆矮婆婆矮婆婆……
她在心里说总可以了吧?
周二玄刚想抬头,又被王阿婆强硬地一手按了下去,“算了,就这样吧。”
周二玄悄悄握紧了拳头。
简直奇耻大辱!
好在周二玄后脑勺那块只是擦破点皮,王阿婆用干净的步沾点水,将附近的血痂和灰轻轻地擦干净。
王阿婆走向厨房,春宝一时好奇,跟了上去。
只见王阿婆从厨房墙角扣了块沾满灰的蜘蛛网下来,捂着蜘蛛网就抿在了周二玄的伤口上。
咦!
春宝看的一阵恶寒,没办法再直视她爹的伤口了,索性心虚的扭过头。
“好了,快去吃饭吧。”王阿婆颇为满意地拍拍周二玄的肩。
周二玄看看王阿婆带着灰的手,以及小春宝躲闪的眼睛,心中突然升起股不好的预感,“你涂的什么?”
“蜘蛛网啊。”王阿婆随手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她觉得没什么,用蜘蛛网止血一直是村里的土方。
周二玄脸色忽地一变,如同吃了屎一般难看。
“矫情啥啊,你小时候捡鸡屎吃的时候咋不矫情?要不是我拦着你早塞嘴里了。”王阿婆无情打击,她最看不起别人矫情了,傻子都不行。
周二玄:!
yue,他是真的感觉到胃里一阵酸意。
春宝试图安慰道,“爹没事,就算你真吃了屎也永远是春宝最好的爹!”
周二玄:说的好,下次别说了。
“行了行了,吃饭去,看给我们春宝饿的,小脸都黄了。”王阿婆才不管周二玄心里在想什么,牵着春宝的小手就往屋里走。
周二玄抑制住自己内心的烦躁,以及想骂人的冲动,他确实饿了,胃里拧巴的难受,先吃饭再说吧。
周二玄和春宝坐在木桌前,小春宝开心地不停在桌子底下晃荡着小短腿,周二玄一个冷冷的眼神看过去,“不准晃腿,坐有坐相!”
“你以前还吧唧嘴呢。”小春宝像个小鹌鹑一样缩了缩脖子,学她爹的模样坐的端端正正的。
吃饭这么幸福的事为什么不能晃腿?
“那是以前,现在朕重生了,给朕记住,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她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她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小春宝掀起眼皮快速地偷偷瞟了眼她爹,明明人没变呐。
难道说!她爹跟她一样!都有神仙爷爷的教导?
春宝面色大变!
王阿婆提着竹篮子进屋就见一大一小一声不吭,坐的笔直。
“这是咋拉?你俩吵架了?”要不然怎么不说话呢,平常父女俩感情可好了,吃饭恨不得都用同一个碗。
“没有!没有!没吵架!阿婆快吃饭吧,我爹肚子刚才都叫唤了。”春宝指了指周二玄。
周二玄再次黑脸。
“行行行。”王阿婆也管不了那么多,总归是父女俩,没准过一会就好了。
王阿婆从竹篮里端出两碗菜糊糊,摆在二人面前,又端了碗炒青菜和腌萝卜,用眼神示意他们,“快吃吧。”
周二玄低头,只见里装的是一大坨黄绿相间的东西,上面飘了一层淡淡的油花。
像某种污秽。
眉宇间紧缩起来一个“川”字。
憋了了大半天的火气咻的一下窜上来,周二玄拍桌而起。
“大胆!居然敢给朕吃猪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