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泪从姜瑶脸上滚下来,她怯怯的看着南舟。
她对他的恐惧是本能的。
“问你!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要给陈梦擦鞋!水明明是她故意泼到自己身上的!”
姜瑶仓皇的看着暴怒的南舟,拼命的摇着头:“你放开我,好痛……”
“你为什么要低三下四!任人欺负!你没长嘴巴没长手吗?你不知道反抗吗!”
姜瑶浓密的睫毛上都挂着泪珠,颤得厉害。
她只觉得心脏痛得很,酸涩占据了她的全身。
南舟的霸道超出了她的想象,就连霸凌她这种事,他都不允许别人插手了。
她被他强有力的手臂压得有些喘不过气,脸色也开始慢慢涨红。
“不是……从你开始的吗?不是你默认的吗?不是你喜欢看我忍气吞声,低声乞求的样子吗?”
姜瑶脸上泪水涟涟,“南舟,明明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怎么又成了我的错了……”
她觉出身上霸道的力度松了一些,南舟的眸光开始闪动。
她脸上带着淡漠又讥讽的笑:“我给陈梦擦了鞋,仍旧要被惩罚到后面去洗盘子,那你知不知道,我要是不擦,后果是什么?九万八的鞋子我赔不起,两百块的罚款同样承受不起!南舟,我不像你们,生来是少爷是小姐,从小就是高高在上,我在烂泥里面生活已经很艰难了,你能不能行行好,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欠陈梦的,高一那一年,应该已经还完了吧?”
她双眼空洞,是认命。
南舟紧紧的看着她的眼睛,喉结上下滚动。
“手机和裙子,我会还给你。我没能力折现给你,算我欠你的,希望你看在同学一场,别和我计较。”
她的语气越来越淡,南舟的火却越来越大。
片刻过后,力道重新压了过来,南舟咬牙切齿:“我是喜欢看你被欺负的样子,我是喜欢看你求我,但是你听清楚,只有我!可以欺负你,别人要你喝酒,你就把酒瓶砸他头上!别人要你擦鞋,你就把抹布塞她嘴里!别人要拿手指着你,你就给我把它掰断!”
“我讨厌你对着别人忍气吞声的样子!”
姜瑶冷笑道:“然后呢?丢工作,赔医药费,是吗?南舟,我说了这么多,你仍旧一句都不懂。”
“不就是钱吗姜瑶,不就是钱吗!你尽管反抗,要赔钱,十万百万!算我的!但是要是再让我看到你任别人欺负,再看到你委曲求全的窝囊样……”南舟的大手卡在她的脖子上,“……别怪我不客气!!”
姜瑶喘气不畅,却未挣扎一分。
她像是看一个疯子一般看着发狂的南舟。
“南舟,你到底当我是什么?是你养的东西吗?我必须按着你的命令生活,是吗?”
她带着绝望的冷淡让南舟慢慢松了手。
他眸里的狠戾慢慢褪去,打开烟盒抖了一支烟含在唇边。
“换个工作,我给你找。”
姜瑶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淡声道:“不用了,陈梦说得没错,我只有初中学历,原本到餐厅做服务生都不够格,是我花了五十块办了个假的毕业证。”
之前她还抱着侥幸,想着回去给店长说说好话,别把南舟说的“离职”当真。
但是现在静下来她便知道,回不去了。
店长早就看她不爽,又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把她辞退。
想到重新找工作的艰辛,姜瑶只觉得疲惫。
南舟吐了一口烟雾:“给你开个店,你想做什么?”
姜瑶微微诧异,偏头看了他一眼。
她搞不懂自己和南舟现在的关系。
他明明那么讨厌自己,明明对折磨自己这件事不知疲倦,为什么现在眼里,好像带着一抹心疼。
是他压力大了,消遣自己发泄情绪吗?
还是说他就是喜欢操控自己呢?
她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纠结原因。
“南舟,放过我吧。你放过我,陈梦就会放过我。我的生活,就会回到正轨。”
南舟鹰隼一般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她。
“放过你,想都别想。”
姜瑶苦笑一声,叹了口气,放弃求饶:“那我今天能走了吗?”
南舟:“你当年,到底怎么回事,我听陈梦说你爸妈……”
一句话把姜瑶的思绪拉到七年前。
她不想告诉南舟关于自己的事,但是她知道,就算自己不说,他也有的是办法知道。
她唇边带着苦笑,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
“高二开学,我听说你转学了,开心得不得了,第一次月考,我考了第三名。你也知道,那之前我成绩有多差,爸妈对我也很失望,那天我开开心心的拿着班级排名表回家,没有等来爸妈,等来的是警察。
他们死了,还连累一个小孩子没了命。”
她转头看了一眼南舟:“南舟,我以为你消失以后,我的噩梦就结束了。但是和那段日子比起来,你的霸凌根本不值一提。你能想象那种滋味吗?我的照片被做成黑白的遗像,上面泼满了血,要么出现在我的课桌里,要么在人来人往的校门口,或者是早上背着书包一开门,它赤裸裸的挂在我面前。
房子卖了都不够赔,我一家一家的去跪,跪了半个月,凑够了赔偿金,人家才消停了一阵。但是后来,他们仍旧时不时的来找我的麻烦,要我给那个孩子赔命……那些亲戚,没有人愿意收留我,我和外婆挤在阴暗潮湿的小出租屋里面,老鼠在被子上面爬来爬去,开始我吓得尖叫,后来就习惯了,那时候我还觉得满意极了,起码还能有住处,对吧……”
南舟不知道从哪一句话开始,眼睛便放在她脸上没有移开,眸中的冷冽也消散不见。
姜瑶仿佛沉浸在往事里。
她与其说是把这段辛酸讲给南舟,不如说是讲给自己。
这么多年,她从来不敢认真回忆。
“……可是后来,外婆重病,她去了医院,不适合一个人住了,舅舅就把出租屋退掉了,我连寄人篱下的机会都没有。学是上不成了,退学手续都没办,用最后的一点钱买了车票离开了潼城。那时候年纪小,又没工作经验,正经的工作也找不到,睡了几天地下通道,最后在一个夫妻开的餐馆打杂,那老板娘好吝啬啊,客人吃剩的就留下来给我当午饭,可是南舟你知道吗,那种小餐馆,去消费的人都是真的饿了的人,他们能剩下的,也就一点残渣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