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霍低头看向自己那双粗糙的双手，扯了扯干裂的嘴唇，无声在心底笑着。
从未想过他的这双手，这把剑，现如今也能随他的意，只斩杀奸诈恶人，做梦也没想过，他还能收人为徒，教习孩子武功，教他做个让人看不起的正常人。
他仰头看向天空，眼神有着复杂的痛苦，冰凉的液体从眼角滑过他的脸。
喃喃呓语：“喜温哥真的没说错，有一天，真的有这么一天，我们，终有重见光明之日。”
原本以为，此生，他只能阴暗无人的角落，如同杀人机械般，过着你死我活的日子，最后不知死在谁手，埋葬于何处坟头。
没曾想，他还能回到人间，做回好人，能收人为徒，教那个如自己那般苦命的孩子，做回普通人，如同自己一样，做回普通人。
风吹过一阵热浪，大火中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沈凌鹤听到这话，安慰般轻轻地拍了拍阿霍的肩头。
“天会越来越亮。”
“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如今有了天明，做了他师傅，你可以将一身本领都传授给他。”
阿霍缓过神，转身瞧了瞧身后站在的天明，点头：“天明是个好孩子，我一定会好好教他。”
话落，阿霍转身，走向身后呆呆站立噙满泪水的天明，牵起他的枯瘦的小手。
语重心长地对天明，说道：“天明，和往事告个别，忘掉过去的那些事，从今往后，我是你的师傅，你也只是我的徒弟吕天明。”
这个原先叫吕山子，现如今唤作吕天明的少年，呆愣地看着眼前这座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已在大火吞噬下，轰然倒塌，变成碎屑火苗。
不过幸好，他还有师傅，今后的人生将如他名字般天明。
沈凌鹤盯着面色苍白的林云舒，心中涌起一丝复杂，昨夜生死拼杀过后，整夜她未敢合眼，她心中该是恐惧，见到那样生死修罗场。
见到自己那般果断狠辣杀人的场面，她会不会因此畏惧自己。
他眼神复杂看向林云舒，生怕吓到她一般，轻声地问：“你还好吗？可还在害怕，我…我昨日…杀了好些人，你…”
怕我，二字，不敢说出口。
在外人眼中，他父亲是太师，身为他唯一的儿子，他应该和善有礼，饱读诗书，怎么会是个提剑杀人的侩子手。
林云舒望着院子里升起来的熊熊烈火，抬眸直视沈凌鹤。
“我当然怕，我从来没见到那等可怕的场面，有人为我的命而死。”
她说完这句，继续说道：“你杀的，都是作恶之人他们该死，我知道你在保护我，大嫂也是，你们都是为了保护我，是我没用。”
沈凌鹤从林云舒的眼中看到自责、愧疚、不安、却没有看见对自己的惧怕。
默了很久，他微微笑着，心里某个阴暗角落有光照了进来。
他喃喃自语：“没错，他们是恶人，都该死。”
不知为何，林云舒觉得沈凌鹤说这话时，像一个失魂落魄，又像一个迷了路的孩童。
鬼使神差般，林云舒不自觉抱了抱带着些脆弱神色的沈凌鹤，环住他的后背，像安抚孩子一样，拍了拍他的后背，闷闷地安慰道：“谢谢你，多谢你救下我，你尽力了，无需再责怪自己。”
虽然，他们几人身上都带伤，农妇也命丧匪贼之手，可昨夜那种惊险的场面，他们能活下来已经称得上幸运。
沈凌鹤被矮他一个头的林云舒抱着，他无措地举着他的双手，不知自己的手该往哪里放。
多少年了，过去那些岁月里，从未有人这样抱过自己，记忆中，只模糊地记得自己的母亲这般抱着儿时的自己。
只可惜再归来时，物是人非，母亲早已病故，自己只能望着母亲那孤零零的坟墓，述说着自己这些年来，经历过的那些事。
沈凌鹤眼中浮现温柔之色，轻声细语：“或许我欠你许多，所以要拼命还你才行。”
微风温柔吹过二人的衣角，可他心中却只觉得有股暖意流向周身，希望时间就此停留就好。
被风吹醒的林云舒，轻轻推开沈凌鹤，有些懊恼自己的行为，支支吾吾带着点不好意思，说道：“那你千万记得要保住自己的小命。”
二人像个孩子因为这斗嘴般的话语，不自觉都笑出声。
风吹过山间，拂过山间野花，传来泥土的腥味。
几人准备趁着天气较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次出发赵家村寻找林掌使的下落。
“天明说，他去过赵家村，还有些印象，可以为我们指路。”
阿霍出言，将这个消息告诉在场几人。
“哦！也不知道远不远，我们再去赵家村会不会遇上危险。”曲星辰面色带了些愁容。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路下来的重重险境，他真是怕了，也不知道未知的赵家村是个什么样子。
阿霍看向低头不语的天明，轻声问：“天明你可知道那赵家村，情况如何，有没有听说什么。”
天明支支吾吾不作答，或者说他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林云舒见此，想来他一个经常卧病的孩子，知道的应该有限，便出言解围，“之前他一直病着，想来知道的也不多。”
听了这番温柔理解的话语，天明才将头抬了起来，鼓起勇气，“赵家村很好，那里有吃的，村子里的人都采药卖到山下的。”
众人还是头一回听到天明说这么长串话，皆是一惊，曲星辰忍不住笑出声：“原来是这样，那我等会令你也认些草药，好拿去卖钱。”
玩笑间，他就提着天明上了马，让天明指路，二人先行带路领着后面几人。
一路上，曲星辰还真领着天明认了许多草药，采了不少草药。
当几人顺利寻到到赵家村，看见村民，沈凌鹤这次小心很多，让天明出言上前询问当地村民，对外说他们是收药的药贩子。
这也是从天明口中打听到的，赵家村种药为生，也有路过的药贩子收些药材。
不得不说，相比前面的小梁村，赵家村确实看上去要富裕许多，别的不说，就光房屋都整洁干净，村中，时不时传来孩童的嬉闹声。
比起之前的州府，还是小梁村，这赵家村真像是一片祥和宁静的世外桃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