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时，林府各院点起灯笼，林云舒看着院中灯火，直直盯着门口的方向，等着杨氏归来。
隐约中，终于见院中有人影，林云舒急急起身，见白芷扶着狼狈不堪的杨氏回来了，她立刻奔向杨氏，一把抱住她。
“母亲为什么这么对你，奶娘受苦了。”
杨氏忍着身上的湿冷和腿脚酸痛，像哄孩子般轻轻拍着林云舒的后背，轻柔地笑着，“舒儿怎么还像跟小时候一样，快放开些，别把自己的衣裙打湿了。”
林云舒眼眸微红，委屈巴巴，“眼见奶娘被人欺负了，我也没办法救，我真的好没用。”
“谁说的，奶娘这不是提前回来了吗？”
杨氏知道柳氏的脾气，也了解林云舒，知道她必然想办法在柳氏面前求了情，柳氏才早早放她回来。
白芷和林云舒一左一右搀扶着杨氏换好衣服，再坐到桌前，将准备好的饭食递到杨氏面前。
“奶娘饿了吧，面还是热的，奶娘快吃。”
杨氏眼中闪光，慈爱温柔地笑着，就想起从前，柳氏罚林云舒抄佛经，没抄完不准她回来，她也是点着灯笼，熬着夜，彻夜不眠等着怕黑的林云舒归来。
想不到林云舒长大了，有这么一日，换成林云舒点着灯，等她归来。
这碗面，柳氏吃的是欣慰，她一手养大的孩子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
待到杨氏吃完，便主动跟林云舒说起今日柳氏罚自己的事。
“不过是说胡姨娘背着她放印子钱，夫人以为我挑拨了她们的关系，才罚了我。”
林云舒心中惊讶不已，胡姨娘原先是柳氏的心腹丫鬟，后来柳氏怀有身孕，才亲自替胡姨娘开了脸，将她抬作姨娘，这么些年，胡姨娘唯柳氏马首是瞻。
“奶娘为何要这样做，惹得母亲不悦，她可信了你的话，传胡姨娘问话。”
柳氏拉着林云舒的手，温柔地开启了她今日的教学。
“她们主仆之间也不过是为利，我将胡姨娘放印子钱告诉了夫人，夫人明面上罚我，实际心中已然不满，不过是在我面前装装样子。”
她之前一直不想让林云舒掺和后宅女人这些斗争，不过是不想赃了她的手，但如何在拿捏人心，如何在这些后宅女人中引得她们争斗，得让林云舒知晓。
林云舒显然也是个不耻下问的好学生，问道：“可放印子这事，就能扳倒胡姨娘，让柳氏处置了她。”
“当然不能，但能让她主仆离心，我们才好一一破解。”杨氏回答得一脸自得。
接着，杨氏又讲道：“胡姨娘看似不敢逾越主仆这一层关系，可她们都有儿女，就有了争斗，难道她真的不想取代柳氏这位置。”
林云舒心中不解，不答反问：“这怎么可能，她不过一个丫鬟出身的姨娘，还是柳氏捧她起来。”
杨氏则回答：“柳氏也不过商户之女，这成了柳氏的心结，她知道能娘家弱，做林家当家主心中不安稳，所以才处处打压府中其她姨娘。”
“这是她的弱点，也是她心结，再说你父亲待她也如同属下。”
这点林云舒也是奇怪，以她父亲的身份，居然没娶世族女子，再不济也该娶个秀才的女儿，怎么会娶一个商贾之女，难道是图柳家的钱财。
接着她又跟杨氏提起今日在桃李山上，遇唐三公子有意接近，得沈凌鹤相助，又偶然和福乐公主结识的这些事。
杨氏点头说道：“难怪夫人今日能这么轻易地放过我，想来是看在你的公主看重，日后能去成国府的份上。”
“以利为先，当真是商人出身，处处权衡算计。”
林云舒自然明白柳氏所盼所想，“母亲怎会放过这种攀附权贵的好机会，她恐怕做梦都想与世家大族的贵夫人相交好，成为父亲真正的贤内助，保住她林夫人的地位。”
不然又怎么会千方百计设计她，想让柳香君嫁入周伯侯府，不就是想抬高娘家人，巩固自己正室夫人的地位。
可在桃李山上所发生的事，无论是福乐公主，还是沈凌鹤的出现为他解围，都在林云舒意料之外的，也打乱了她这次的计划。
对于沈凌鹤，她心中像个谜团一样解不开，“沈公子三番五次暗中帮我也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
顺着林云舒的话，柳氏也琢磨起来，“我上次瞧着沈公子也觉他面熟得很，像是之前见过，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按理他回久安城才几年，我应该是没见过他，要是见过，舒儿也应当认识才是。”
林云舒脑海中突然闪过，“难道是父亲之前帮过他，他才如此待我，要不然他不可能这么帮我。”
经这话提点，柳氏才想起过往一事，“当年久安城丢失多名孩童，沈公子也在其中，你父亲接手过这个案子，追查之中找到晋侯女儿，虽说肖小姐不幸身亡。”
“可比起刑部的查无结果，你父亲算得上厉害，这案子到现在都未结案，那些失踪的孩童中也只有沈公子被找回来了，其他人可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林云舒佩服柳氏心细，这都能被她联系起来，“这案子未了，沈公子是唯一活下来的孩童，他或许想查出当年的真凶，父亲那留有当年的案宗。”
“明镜司不是谁都能进，谁都查看案宗，但他知道我替父亲和英姐姐办过案子，想来他会为这个接近我。”
柳氏点头认同，“他也是可怜人，他母亲因为他的失踪一病不起，郁郁而终，他父亲贵为太师也因此辞官，找寻他多年，沈家当年何等风光，现如今只剩沈公子一人独撑。”
“我瞧他脸上虽挂着笑，可眼底的乌青骗不了人，他该是时常优思难眠，舒儿在此事上能帮就帮一点。”
林云舒说道：“我记得奶娘说过，人向来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能雪中送炭之人，是值得相交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