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小路，车子七拐八拐的进了一处农家乐，我才惊觉，这个地方好像是我来过的。
当初好像也是丰奇骏带着我来的，只不过是从市区出发，事隔五年，从相反的机场行来，也怪不得我现在才认出来。
毕竟我本身就是个路痴。
自从有了小宸，我一直觉得我这个毛病好了很多，现下才想明白，那是因为有了记忆力超强的小宸给我指路啊。
“妈咪你快看，那里居然有羊哎！”
小宸在后座上叫我，我一回头，就对上了丰奇骏慌忙避开的目光。
“哪里？”我顺着小宸的手指去看，眼角却是忍不住望向丰奇骏的。
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儿，前倾着坐在后桌上，委实显得有点憋屈，可我看见他一手却是护在小宸的身后，好似就怕车子一颠伤着了他一般。
而且刚才他一定是盯着我的后脑勺的，要不然也不会，我一转头他就吓了一跳，躲的那么明显。
“快看，一只，两只，三只……好多只呢！”
车子路过农庄，有养羊的农户驱赶着一群羊出入，动物园里去过几次，可小宸还是第一次看见真的羊呢，都怪我平日里都没想到带他来体验一下这样的生活。
耳中听
见一声轻笑，只见丰奇骏一边将跪在车窗上的小宸拉下来，一遍安抚他坐好说道：“这有什么稀罕，等进了农家乐，还有小马，有牛，还有鸡鸭，还有鱼塘呢，到时候爸爸可以带你钓鱼。”
爸爸！
这个字眼从丰奇骏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居然干脆利落而且还带着些许洋洋自得，一点都不让人觉得生硬维和，刚坐直了身子的我忍不住又侧了目光去瞧，就看见丰奇骏的笑一直挂在嘴边，一刻不曾落下来。
心里微微有点说不清的难受。
看他叫的这个娴熟，平日里肯定没少练，要知道他可是认了一个十岁上的干儿子。
一想到他用这样温柔的表情去关心别人，我的心里就发堵。
进了农家乐，车子就就停了下来，司机还没有将车停稳，我就一马当先的拉开车门冲了下去，进了农家乐的正厅。
“妈咪！”
我拉着脸是连小宸在身后叫我都没理。
然后我就听见丰奇骏的声音在身后幽幽的传来，差点没让我栽个跟头。
“你妈咪尿急，走的急，爹地带你去看鸭子还有鹅去。”
呃……
去他的尿急。
屋子里暖融融的，没有暖气，可临着窗有一大排的土炕，炕
通着房后，连着灶台，烧着热火，还有正午的阳光也暖洋洋的晒进来，炕上还铺着大红的床单，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无端让人看了脸红。
地下有两只太师椅，一张八仙桌，我就坐在了太师椅上等。
我知道，既然遇见了，丰奇骏肯定是要跟我说些什么的，可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好说的呢？
小宸的归宿问题？这个我已经想好了，小宸愿意跟谁就跟着谁住，可他的抚养权是我，这一点不能更改。
这么多年我去了那里？哼！他还好意思问？我就不信他问的出口，当年要不是他……
正当我这样想的时候，只听哗啦一声，门帘一掀，丰奇骏就这样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他那么大个儿，往门口一站，无端挡了屋内的许多光线。
我一下子慌乱的站起了神。
这个屋子没有后门，就一眼看到头的地方，避无可避。
“你……小……小宸呢？”
“司机带着他在后院的暖棚里摘草莓呢！”
“那……那你就放心？”
我不着痕迹的瞪了他一眼，可因为高度的问题，并没敢看他的眼，瞪在了他的胸口上。
这么多年，他果然瘦了很多，衬衣穿在他身上都显得空空荡荡
。
“你走开，别挡着门，我去陪小宸。”
丰奇骏却两手虚张开，一下子封死了我的出路。
我被迫抬头看他，就见他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小宸有司机陪着很安全，我……”
我猛的退后了两步，背转了身打断他：“你不用说了，我跟你没生好说的。”
很久，身后传来叹息的声音。
丰奇骏似乎放下了手，声音里满是颓废：“好，我不说！”
听话，认真，妥协，空虚。
他一句我不说，包涵了太多的东西，我不自觉的回过头，就看见丰奇骏已经收起了刚才的那副动容，变得冷静了许多。
不想跟他对峙般的站在这里，我走到太师椅前坐了回去。
丰奇骏就跟着往我这边走了几步。
我看着两个挨的很紧的太师椅，用警告的目光看向丰奇骏，他要敢坐过来试试，谁跟他那么熟了。
丰奇骏大概是看懂了我眼神里的警告，脚步就定在了当地，他左右瞧了瞧，竟然就地取材，从门边拿了个小马扎过来，撑开坐在了当地，离我只有一个膝盖的距离。
“你别害怕，我就想跟你说说话，逃避也不是办法，我们的事……”
“我们没有任何事，这些你最好不要
在小宸面前说。”
“我知道，我知道！”丰奇骏声音里带着诱哄：“我没有对小宸说，他正摘草莓在兴头上，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
“哼！”我几不可闻的哼了一声，扭头不在看他。
他算无遗漏，他什么都安排好了，我现在走又走不了，难道还能把他的嘴堵了不让他说吗？
“思语，你听我说，我……这么多年……小宸……呼……”
他似乎自己也没有想好说什么，斟酌了好久，似乎说什么都是错，说什么都不对，长叹了一口气，就将自己的头埋在了双手里。
我看着这样的他，这么多年，他果然是越活越回去了，丝毫没有了当年的锐利锋芒，而且还优柔寡断，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一巴掌能把人打耳聋的丰奇骏吗？
现在怕是让他捏死一只蚂蚁他都不敢吧！
“我错了。”久久丰奇骏的声音隔着他的双手闷闷的传来：“对不起！”
这三个字，我知道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有多难，有多不容易。
对不起？
五年的时间难道就为了他的一句道歉吗？
对不起？
这大概是这世上最伤人心的一把刀了吧！
如果对不起有用，世界上还会有“伤心”这个词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