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后,大婚前日。
顺王府。
前院,整整齐齐地放置着一排排嫁妆,白芍与一些侍女清点着嫁妆:妆匣、拔步床、闷户橱、樟木箱、压箱底、子孙宝桶、子孙尺、花瓶、龙凤被、龙凤碗筷......
琳琅满目的嫁妆数不尽数,听白芍列出一长串清单来,红鸾心里止不住的欣喜与羡慕:原来人间话本子里说的“良田千亩,十里红妆”就是这番景象!
“啧啧啧,这老头还算大方。”
“郡主,王爷请您至万福堂问话。”
“知道了。”
万福堂。
红鸾一只脚还没踏进门,顺王就万般不舍地迎了过来。
“哎呀,云儿啊,明日便是你出嫁的日子了,为父我这心里啊......哎,五味杂陈......我的女儿就要出嫁了......”
坏老头装些什么呢?谁不知道你巴不得早点把我这“邪气”嫁出去。
“呵呵呵,父王啊,女儿也舍不得您啊,父王啊,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您一面呐,您若是舍不得女儿,那女儿干脆就不嫁了吧,日日陪伴您左右吧,父王呐......”红鸾也配合他“演”了起来。
“诶,不不不,必须嫁......哦,父王的意思是这女大当嫁是应该的,怎能因眷恋娘家,而不出嫁呢,不舍归不舍,出嫁还是得嫁的呀......”
差点露馅了吧,就知道你演戏厉害。
奇怪,怎么这几天好像没见过黎王妃与温宛月那对母女,今日这场“好戏”她们这么重要的“角儿”是不会缺席的啊......
“呃......父王,不知我那母亲与妹妹去哪了?女儿从小没了生母庇佑,多亏了黎氏母亲照料我,视我如己出,如今,女儿马上就要出嫁了,女儿舍不得她们呀,想与她们好好道个别......”
“哦......哦哦,你母妃啊......哎,你那母妃最近身体抱恙,卧床歇息着呢,她先前对你不好,你却以德报怨,不对她怀恨在心,为父欣慰呐,云儿你果然与你生母那般宽容......”
顺王支支吾吾地答道,似乎话中另有他意。
“那宛月妹妹呢?她也生病了吗?”
“没,没,你母妃病了,照顾不了她,父王便将她送到她舅父家寄养个几天,她舅父家山高路远的,明日你出嫁,她应是赶不过来了,可惜呐......”
红鸾暗暗怀疑,虽说那日道士驱鬼,她狠狠收拾了她们母女俩一顿,但也不至于病了,况且这么多天,府上连个生病的消息都没有传出来,其中定有蹊跷。
明日,若是那黎氏不在王府,那之前与刘妈妈商量的计划不就要落空了......
“哎,真是可惜了,女儿本想与她们好好道个别,既是如此,那便只好作罢了,不知父王唤我前来,所为何事?”
“哦,你看聊着聊着,父王竟忘了说正事。”
“云儿啊,明日大婚,父王之前交与你的那封书信,你可记得?”
果然,就知道你不是真的不舍女儿,而是别有用心。
“哎,我以为是什么事呢,当然记得了,明日,咔嚓!”
红鸾自信满满地答道,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请顺王放心。
“哎呀,记得就好,记得就好,儿啊,顺王府能否节节高升,全系在你一人身上啦。”
“明白,父王。那父王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女儿先去清点嫁妆啦!”
“诶,诶,好......”
红鸾走出万福堂,将白芍偷偷拉到一边,悄悄说道:“白芍,一会儿大家都去布置彩绸时,我去拖住那老头,你趁乱偷偷溜去黎氏那院子里探探她到底在不在。”
“是,郡主。”
白芍趁乱悄悄离开了前院,红鸾立马拿着嫁妆清单进去拖住顺王,不让他离开万福堂。
“哎呀,父王呐,女儿已清点完嫁妆,清点完发现有样东西少了,但却忘了是什么东西,许是琐事太多,脑子混乱了,父王您帮女儿再清点一遍吧,也好早些补上这缺的东西。”
“云儿啊,不就是些嫁妆嘛,你让这些下人们再帮你清点清点便是,为父还有事要办,不能帮你了。”
顺王急匆匆地像是要去办什么大事,却又被红鸾拽住。
“诶,父王,这嫁妆何其贵重,若是被下人们磕着碰着了,那抬到夫家去,不得被人笑话,说我们顺王府竟将一些破烂玩意当陪嫁嫁过来,那女儿日后在夫家怎么活的下去呀,您的老脸又往哪搁呀,哎......”
“哎,云儿说的也是,既然如此,为父就帮女儿清点清点嫁妆。”
一听到“老脸往哪搁”的话,只要是关乎到他的面子的事,顺王那定是万所不辞的,当即便爽快地答应了。
又一次清点了嫁妆之后,白芍终于打探回来了,向红鸾点了点头。
红鸾也装不下去了,便打发顺王可以走了,“多谢父王今日为女儿清点嫁妆,父王的养育之恩,女儿永生难忘,此去都城,路途遥远,今后恐再难相见,父王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诶,别,别,别,女儿无需多礼,明日才是你出嫁之日,明日再拜别也无妨,哎......”
夜,降临。
乐安阁内外,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原本冷清的乐安阁似乎在这一天变的热闹许多。
内房。
红鸾整理着妆奁,衣衫,兴高采烈地期待着往后即将开工的日子,“明日就要去都城咯!这些日子真是美好,卢姐姐与沈家公子姻缘美满,待她也嫁到都城,那样我们就又能一起逛街啦!姜瑜珥啊,姜瑜珥,明日,一切结局如何,都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本仙就只能帮你到这咯。”
欣喜了一会儿,红鸾却渐渐惆怅起来,这一切本该属于原来的温卿云的,可她对于这门婚事是万分不愿的,若她还在的话,今晚她会不会伤心地大哭?又或是拒婚成功,她嫁与了一位好郎君,今晚她会不会欣喜地试穿上霞帔,欢天喜地地学扮新娘?
惆怅之时,白芍进来了,手里捧着一只别致的锦盒。
“郡主,明日您就要出嫁了,这里有只锦盒,是您生母,先王妃临走前托付给她的贴身婆子,也就是我娘,说要在您出嫁前夕,将这只锦盒交与您。我娘走后,便将这只锦盒托付给我保管了,如今,这只锦盒,奴婢终于可以交与您了!”
锦盒?先王妃?看来这只锦盒是温卿云的生母留给她的。
红鸾犹豫要不要打开这只锦盒,现在的温卿云早已不是原来那个温卿云了......
迟疑片刻,红鸾终于打开了锦盒。
锦盒里,静静躺着一封尘封已久的老旧书信,信封上写着“卿云亲启”四个字,书信下面皆是一些珍贵的珠宝首饰。
红鸾轻轻拆开信封,取出里面的书信,走到窗边,对着天上那漫天的星辰,一句一句地将书信念了出来,念与天上真正的温卿云听: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云儿啊,你一定不记得母亲的模样了吧,我想也是,毕竟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走的太早了,你当时还只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又怎会记得母亲的模样。
母亲给你写这封书信之时,你正在酣甜睡梦中呢,如今,当你拆开这封书信时,你已经是个即将嫁为人妇的大姑娘了。母亲虽不知你的那位夫婿是谁,但母亲知道,我的女儿,定配的上世间顶顶好的郎君!
“这先王妃怎么写个书信都这么“煽情”的,都把本仙看的眼泪汪汪的了......”
念着念着,红鸾的眼眶红红的,但还是忍者泪水,继续念道:
明日,你便要出嫁了。母亲虽无法看着你穿着凤冠霞帔坐上大红花轿,但母亲能在天上远远地送你出嫁呀,当他人问起你母亲是谁时,你便可自豪地告诉他们,你的母亲化作了天上的神仙,成了你的保护神。
女儿啊,你一出生,便天生自带一双异瞳,他人都嫌弃你,就连你父亲也厌恶你,可母亲不这么认为,母亲始终认为你与他人没什么不同,试问这世上何人又是完美无缺的呢?
母亲不多说了,一会儿啊再写下去,就要惊扰到你的美梦了。此生,母亲只愿你能快乐、平安,这就够了。
书信念完,内房寂静无声,红鸾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本应拆开这封书信的人,早已怀恨离去,又何来的快乐与平安?
红鸾推开窗子,倒上三杯酒,洒了出去,“王妃,卿云,愿你们母女化作天上的星辰,早日相聚,不再孤独......明日,大仇可报,愿亡灵早日安息。”
“王妃,郡主,愿你们能早日安息。”
内房外,是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