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泛月想了想,诚实地开口道:“我有些拿不准主意,这南阳确实是个好地方,我未去过长安,听刺史的话,这里的民风倒是比长安淳朴些。”
“王爷比我懂得多,可否给我些建议?”
“南阳的确不错,你若想留下,那便留下吧。”李归舟淡淡开口,面上没什么表情。
江泛月一时有些摸不清他的态度,她斟酌着道:“但长安是我一直以来的追求,若是在南阳安顿下来,我恐怕……”
“说的对,那快回去收拾行李,今晚就早些睡,明日一早启程,莫要起不来。”李归舟说完便飞快地走了,留江泛月一人站在原地发愣。
这人有毛病吧!
第二日一早,江泛月正在用早膳,刺史夫人便走了进来,绕到她身后替她理了理衣裳,双手搭在她的肩上,笑着道:“娘子快些,王爷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江泛月点点头,又吃了几口后,起身出了门。
到了府门,李归舟果然已候在马车旁了,随行护卫们也已装束整齐,浩浩荡荡地排了一条长街。
江泛月走下台阶,望着李归舟。
他的眼底有些青黑,似是没有休息好,见到自己来,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道:“上车吧。”
江泛月却没动,她问:“王爷看起来有些疲惫,可是身子不适?”
“无妨,昨夜睡得有些浅罢了。”
“王爷,一路珍重。”刺史垂首行礼。
“一会瑾娘她们睡醒了,娘子想走可就走不了了。”刺史夫人打趣道,但眼里却露出浓浓的不舍来。
江泛月又同夫人惜别了几句,这才搭着李归舟的手上了马车。
上车时,她讶异地留意到李归舟的右手掌心有几道深深的指印,红印犹深,显然是紧攥拳头导致的。
他今日,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此番随行的侍卫较之以往多了不少,想来是刺史怕他们再次遇袭,增派了不少兵力护送。
此次他们走的是官路大道,晚间便要登船。一路沿汉水而上,直抵长安,料想没有恶徒会轻举妄动,李归舟也不用再隐瞒身份,车队档次也上了不止一个台阶。
单说马车,就比之前的好多了,处处摆设精致,座席的地方也变成了一张小榻,可容一人躺着休憩,上头还放着软毯。
江泛月大喜过望,当下又躺了上去,躺了会突然想起晚上要登船,便兴致勃勃地掀开小窗边的帏帘,望向马车旁的侍卫,道:“请你家王爷过来一趟。”
那侍卫点了点头,马蹄轻扬而去,不一会便听到另一道马蹄声由远而近,她掀开帘子,方便李归舟上来。
“何事?”李归舟在她右侧坐下,伸手理了理衣袍。
“王爷,晚上咱们坐船,能不能叫船夫钓些河鲜上来?我想烤着吃。”江泛月眯着眼睛笑,颊边的小酒窝叫人忍不住想掐一掐。
这馋猫……
李归舟无奈:“用不着船夫,身边这些人也都是好手,晚上叫你吃个够。”
江泛月满意地缩回榻上,去玩车窗前挂着的镂空香球,一缕缕极细的烟雾从香球中飘出,香味清新馥郁,还有淡淡的柑橘味。
他颇为好奇地问:“这是何香?似与平日里用的不同。”
“前几日一西域商人过街叫卖,正巧经过刺史府,说自己是什么西……西……”
“西罗?”
“对!就是西罗来的,我看他卖的香挺新奇的,味道也好,便买了一些。”
见李归舟感兴趣,她又开始滔滔不绝地介绍:
“这是降真香,昨日燃了一闻,味道是好,就是有些辛了,故而我和夫人又加了些荔枝壳、白茅香、黄熟香中和,制成香丸,果然香味清远了不少,王爷觉得呢?”
“甚好。”
见他只吐出这轻飘飘两个字,江泛月顿时觉得有些作业被评了个不上不下的“良”的失落来。
她又不遗余力地补充道:“不仅如此,那商人说,此香最大的作用是辟除邪气,他们那的孩童常佩戴此香,用以护身呢,想来咱们接下来这一路上,应该不会再……”。
这次李归舟倒是很快打断了她:“不会的,再也不会遇到那些了。”
他顿时有些心疼,想来她嘴上说着没事,心里定还有些后怕,小小的身子背负了这么多事情,心中定是不好受。
她又开始自顾自说些旁的闲话,闻着这清远香气,听着眼前人生动地讲些生活琐事,李归舟生出了一种岁月静好的闲适来,仿佛和她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他突然就不想回到外头那聒噪无趣的男人堆中,只想待在这小小一隅,陪在她身边。
他左右看了看,随手从案上拿起一卷摊开的书来读。
今日见他神色不好,想来是一夜未睡,马上到底不比车里舒服,江泛月本就是随便寻个理由叫他上来歇一歇的。
此刻见他愿意在车里多坐一会,倒也安下心来,转头去整理一旁的小箱笼。
刺史夫人给她添了不少东西,箱子里不仅有百合香膏、蔷薇水、玫瑰口脂,还有路上吃的樱桃脯、等解馋的小零食,只是刚想拿起一个蜜饯盒子,便见身侧男人握着那卷书,一脸讶异地问:“这……这是哪来的书?”
他合上书卷,见封头赫然写着一些不堪如流的俗语,李归舟放下书,眼神中带着点疑问。
“是赵毅他们上街采办的时候顺便给我买的,打发打发时间嘛,王爷不必在意。”江泛月尴尬一笑,不得不说,这书还怪好看的。
李归舟拧着眉要开始说教,江泛月忙岔开话题,说起想吃的河鲜来。
只是到了夜间登船之后,她却没有得偿所愿,因为她——又晕船了!
她躺在床上,一脸难受地喝着李归舟递过来的酸梅饮还有药汤,这才觉得好了些。
可才好不久,片刻后又是一阵翻江倒海,折腾了一晚上,待到好转之时已是深夜时分了。
她眼角噙着泪花,双手抓着被子道:“往后再也不想坐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