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祥在被告知苗苗出差了几天时就已经猜到她是去那家工厂了，跟张建南打完电话确认后才知道她竟然真的要换厂。
而如果在他没入职多久公司的供应商就被换掉的消息传开，那么他这个采购经理不管再去哪个公司都不会有人敢接受他。
现在他只能硬着头皮来找苗苗，希望让她收回想法。
苗苗倚着办公椅看向面前的方志祥，她不是猜不到他今天来的目的。
“苗总...”方志祥犹犹豫豫地开口道。
“你觉得是一个人背叛了公司被辞退的好，还是一个人因为识人不淑觉得愧疚公司而自己请辞的好？”苗苗打断他的话。
方志祥顿时脸色煞白，他听得出苗苗的言外之意，不就是让他对自己以后的名声二选一吗。
他也是个聪明人，立马顺着杆子往下爬，“苗总，我不知道那个工厂是那副德性，我对不起公司，我会提交辞呈的。”
苗苗不置可否地坐直身子，也不让他离开，只是一言不发地敲着键盘。
寂静的房间里唯有时不时的“嗒嗒”声传来，方志祥不安地觑着苗苗的表情，眼神慌乱地左右摆着。
渐渐的，方志祥挺直的后背一点点弯曲，许久不常站立的双脚也变得酸痛难耐，可他却不敢轻易动弹身子，唯恐眼前的人面露不虞。
不知过了多久，那“嗒嗒”声终于消失，方志祥小心翼翼地抬眸偷瞄着苗苗，不料却正正好与她投来的视线撞上。
方志祥目光一瑟，他连忙缩起脖子不敢再看。
“你跟那家工厂合作几年了？”苗苗悠悠的声音响起。
方志祥吞了口唾沫，“三...三四年了。”
“那你应该知道不少跟那家工厂合作过的公司名字喽。”苗苗漫不经心地点着键盘。
“您说笑了，我哪里会知道这个。”方志祥强颜欢笑道，但其实他还真的知道，张建南每次拿到企业加价的款项后都会打电话和他吹嘘，他因此知道不少被工厂坑过的企业。
苗苗没接他的话，双眸沉沉地盯着他。
方志祥许久不见苗苗开口，不由暗自咒骂着，却又不敢出声，可谓是憋屈至极。
像是知道苗苗打定主意不会再开口说话般，方志祥讪笑几声又说：“您这么一说我倒还真记起几家。”
苗苗一一记下他说的名字。
方志祥瞧着她这模样，心中不安愈发浓烈，他不由弱弱问道：“苗总，您知道这些是想做什么？”
“当然是受害者之间一起诉诉苦了。”
方志祥双眼瞪圆看向苗苗，显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您是想...”
不等他说完，苗苗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下巴微抬朝向门口道：“你可以出去了。”
方志祥魂不守舍地退出办公室，他颤抖着拿起手机想要给张建南打去电话，却又在拨下前一秒顿住手指。
他定在原地内心不断挣扎着，良久过后，他紧了紧攥着的手机收回口袋，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写下辞呈。
苗苗一一打过那几家公司总裁的电话，却没想到大部分人都觉得并不想追究这些旧事，毕竟他们也都更换了供应商，甚至还有劝她没必要为了这电视机大动干戈的。
她捏着眉心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里那输入的盛建科技总裁的号码，竟有些泄气。
然而她颓了不过半晌后便打起精神拨了过去。
咖啡厅内，一位身着西装的中年男子闭着眼坐在靠窗的位置，苗苗迟疑地走过去坐在他对面。
“林总？”苗苗出声唤道。
男人缓缓睁开双眼，他和善的双眸弯起，朝苗苗伸出手，“苗总，你好。”
“您好。”苗苗也扬起笑，“不知您约我来...”
“你的想法很有意思，我想当面跟你聊聊。”林贤盛笑眯眯地举起杯子。
苗苗也没想到自己刚给他打去电话表示希望可以同他一起起诉那家工厂时，他会提出要见一面。
林贤盛润了口嗓后开口道：“你应该给不少人打过电话了吧。”
苗苗闻言讶异地看向他。
林贤盛被她生动的表情逗笑了，他放下杯子，杯底与杯垫之间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之前也和你一样打过不少电话给其他公司，但是他们都不想再浪费时间做这些事，最后我只好一个人起诉那家工厂，虽然胜诉，但公司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苗苗静静地听着他说。
“盛建已经千疮百孔了，人人都想着在公司里捞到好处。”林贤盛叹息般的低喃响起，“这件事只能算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草罢了。”
“那您为何还...”苗苗不太懂他今天约他来的目的。
“我这个人，不蒸馒头争口气。”林贤盛清明的目光与他鬓露白发的年纪有些不符，但却为他散发出别样的精气神。
“您是想继续起诉工厂吗？”苗苗恍然。
林贤盛点点头，他自嘲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盛建还没到完蛋的那一步。”
苗苗挂上笑，“您别担心，一切费用由我来出，您只需要摇旗助威就行。”
“哈哈哈哈，小丫头还真敢说啊。”林贤盛破颜一笑，他点了点苗苗，“有你这句话，我拉下这张老脸也为你争取到更多的人助威。”
“那自然是多谢您。”苗苗欣喜道谢。
往后数日，苗苗接到越来越多的电话表示自己曾被那家工厂欺骗说需要临时加价，她来者不拒地将这些信息交给她高价聘请来的律师团队。
而这些电话，全都是林贤盛去调查的十年来和那家工厂有利益来往的公司，有些现在甚至已经宣布破产，但仍打电话来表示愿意一同起诉。
苗苗的手机由此热闹了好几日，律师们也成功递交诉状和证据，将开庭通知书送到张建南桌上。
暂且不提张建南看到开庭通知书的脸色，单看他出庭时的阴沉面孔就知道他的心情如何了。
官司由苗苗方大获全胜，工厂需要赔偿各家公司从二十万到五百万的违约金不等，而这一判决相当于将张建南他们工厂的所有家当搬空了还赔不完。
看着被法院一一搬走抵债的机器，张建南真是看红了眼咬碎了牙都无济于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