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悦宁咬着指甲，望着那句“以你舒心为判断标准”，不自觉湿润了眼眶。
这么多年，几乎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
所有人，都指着她的鼻子，说你要怎么样，你应该怎么样，如果做得不对，那就是你不好……
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说，以你舒心，为判断标准。
“……”
很难形容她此刻的豁然，像是于茫茫夜色中，窥见了一丝天光。
透过那光，她隐约看到了世界另外的模样。
姜悦宁放下手，擦过屏幕上的泪滴。
怕对方听见自己的抽泣，她忙关了麦，并打字：【谢谢你，大半夜愿意听我说这些。】
醉夜眠江月：【去睡觉。】
醉夜眠江月：【我也下了。】
似是故人来：【好的，晚安。】
退了游戏后，姜悦宁对这个玩家的身份有了那么一些改观。
他不像只知道沉迷游戏的宅男，倒像是个……知识很丰富的人。
看样子，就是否离职而言，他也站在她这一边。
和叶晓冉的骂骂咧咧不同，他逻辑清晰，言辞客观，一语惊醒梦中人。
姜悦宁擦了擦眼角的泪，卷着被子躺下，暗自做了决定。
……
回到卧室后，池砚给手机插上电。
正打算睡觉，脑子却不受控制一般，反复回想着她刚刚的话，用轻柔无助的声音，说着那些并不怎么开心的事情。
在床头柜边静静站了会，池砚又重新拿起了手机，点开聊天框。
他想问，姜悦宁，你是生活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也想问，为什么这些事情，你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
半晌，池砚失笑一声。
退出聊天框，并放下了手机。
可他能怎么帮她。
又以什么样的名义。
“……”
他们的生活，好像除了这个游戏，再无任何交集。
……
第二天，姜悦宁决定不一个人闷着，打车去了叶晓冉家。
两人看了部喜剧电影，又打了会儿游戏，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姜悦宁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问：“你说，我要是真死了，我妈会怎么样？”
正激情打游戏的叶晓冉闻言愣住，抬头看向她：“……你这问的什么傻话，当然会很伤心很痛苦啊，不然还怎么样？”
姜悦宁表情迷茫，像是真的在思考：“她会意识到自己错了吗？她会感到……愧疚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常常觉得我像个怪物，心里面住了个小恶魔。”
“它想毁灭一切，然后看着他们痛苦，就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叶晓冉眼神担忧：“……怎么了？你这是又和你妈吵架了？”
“算了，没事。”姜悦宁捏着手机，眼睫垂下：
“对不起，我不应该和你说这些不高兴的事情。”
叶晓冉扔了手机，从沙发这头坐到她旁边：“哎呀，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觉得你就是压抑的，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你都说出来呀！”
“还有你妈，你能不能让她别总是打扰你了？能不能跟她靠谱一下，什么叫抑郁症？”
姜悦宁失笑：“没用的。”
“在她眼里，我这就是矫情，就是不知好歹。”
说着，她想起什么，弯着唇笑了起来：“大二那年暑假，我不是陷入情绪无法自拔吗？你打电话给我，让我务必去看医生……”
叶晓冉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有那么回事，怎么了？”
姜悦宁：“那天我正要去医院，我爸把我骂了一顿，他说所有的心理医生都是诈骗团伙，专门坑骗人钱的。”
“噗……”叶晓冉直翻白眼：“我只能说，你爸妈真的很离谱。”
“话说，那你以前呢？就离开家读大学以前那么多年，你和你爸妈朝夕相处，都怎么过来的？”
叶晓冉问完，忽然意识到，她几乎从未听姜悦宁提及过去的事情。
姜悦宁回忆了下：“以前我没有抑郁。”
“在高三暑假之前，我不是现在这样的性格……”
叶晓冉不解：“性格咋还能改变？”
姜悦宁：“对的，我以前挺叛逆的。”
“读高中的时候，我还有个外号，叫姜怼怼。”
叶晓冉挑眉：“就你，还会怼人？打游戏你都不骂回去……”
姜悦宁弯了唇：“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现在和以前，完全不一样。”
“我属于从小就比较不听话的孩子，老和我爸妈唱反调，初高中的时候，逃课，怼老师，还打过架……就是不好好学习。”
叶晓冉以前从没听姜悦宁提起过这些，她所认识的姜悦宁就是个乖乖女，忧郁，沉默，但很聪明。
想以前读专科那会，她不学无术，所有的作业，基本上都是姜悦宁完成。
明明他们不像本科生那样被要求考四六级，但姜悦宁却每每报名，关键还都考过了。
她一直觉得，姜悦宁以前一定是个安静好学的好学生，只是高考考砸，才沦落到读专科的地步。
见叶晓冉惊讶的模样，姜悦宁轻笑：“以前年纪小吧，总是那么的，不知天高地厚。”
小时候觉得只要努力，就能够得着，只要全力以赴，就能改变一切。
长大才知道，命运的沟壑，横亘在理想与现实之间
而她想要的，是多么的，遥不可及。
……
傍晚，池砚刚出医院门，就看见陆成阳靠在栏杆上刷手机。
“怎么在这？”
陆成阳抬头：“你下班了？走吧。”
池砚盲猜他又被赶出家门了，倒也不意外：“去哪？”
陆成阳：“这不晚上了吗？吃饭呀？你晚上不吃？”
“听说商业街那家新开的日料不错，去尝尝鲜？”
池砚往停车位的方向走：“不吃，回家做饭。”
陆成阳也跟着转了弯：“行，那我去你家蹭饭。”
池砚：“……”
晚饭后，陆成阳靠在沙发上感叹：“话说你这手艺还真挺好的，我妈做饭都没你好吃。”
“还记得留学那会，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早饿死街头了。”
池砚翻着书，也没抬头：“所以？”
陆成阳耸肩：“我这夸你呢，你这人怎么这么没趣。”
晚上八点，池砚拿起手机，似想起什么：“问你个事。”
陆成阳正坐在沙发玩着手机，闻言抬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