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爷子,这幅画的技法和写意与刚刚那副《独坐幽篁》有七分相像,应该出自同一派系。不过……这幅画对细节的勾勒不比刚刚那副,所以……”
黎蔷想了想,抬头冲朱静贤一笑,说道:“这两幅画的作者应该是师徒关系。”
话音一落,朱静贤就笑了起来。
不过还没等他揭晓答案,许知雨就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
“朱爷爷。”
许知雨恭恭敬敬的向老人行了一礼,把黎蔷吓一跳。
她一脸茫然的看着许知雨,又一脸茫然的看着朱静贤。
这不是来看展的人吗?怎么还和许家小姐认识?
许知雨看着黎蔷无知无畏的神色,太阳穴突突的疼。
“你不认识老爷子?”
黎蔷被这句话问傻了。
她为什么要认识一个在展会上偶遇的宾客?
“你真不认识?”
许知雨比黎蔷更傻。
既然不认识,那她是怎么和朱老爷子聊一起去的?
要知道,刚刚予霏琳也不是没和她聊这些作品。
只是发表的评论实在太弱智了,她一个字都听不下去。
这位也勉强算是豪门闺秀的大小姐尚且如此,那黎蔷这个从乡下来的私生女估计更是一塌糊涂。
对逛展这件事,许知雨对她的唯一期望就是:保持安静,千万别口出狂言。
现在倒好,不仅“口出狂言”,还说到了这家画展的东道主面前???
这都不只是班门弄斧这么简单了。
就在黎蔷和许知雨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朱静贤笑着摆了摆手。
“许小姐,没想到这么巧,你们竟然认识。刚刚我和这位黎小姐一起看一副画,听了一下她的见解,感觉非常独特,所以就一起聊了聊。”
独特?
这算是褒义词还是贬义词?
许知雨一时间甚至分辨不清这位老爷子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走吧,既然遇见了,那就一起看看。今年画展好的作品不少,尤其是有一副来自那位女先生的珍品,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沈老爷子府上借到的。”
许知雨一听,立刻来了精神。
“可是沈篆修老爷子的那位女徒弟。”
朱静贤撵着胡子点了点头。
“是她离开前留下的画作,走吧,就在前面。小蔷,你也过来。”
朱静贤冲自觉溜到最后面的黎蔷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自己身边。
但这时黎夫人却恬着脸把予霏琳推了过来。一通介绍。
“哦?她对国画也很感兴趣?”
听到最后,朱静贤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对于年轻一代,肯接触和学习传统文化,他还是非常赞同的。
然后他便随口向予霏琳提了一个国画最最基础的问题,得到的自然是前言不搭后语的胡扯。
朱静贤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这位黎夫人,您的外甥女似乎并没有对国画有任何兴趣,您还是请回吧,这种地方不适合两位。”
说罢,衣袖一甩,便带着黎蔷和许知雨离开了。
身后,已经有两位侍者出现在了黎夫人和予霏琳的面前,恭恭敬敬的将人“请”了出去。
“前面就是那副画了,你们看到后一定会觉得非常惊艳。真的很难想象,那副画是出自一个女画师之后。”
此刻,黎蔷对朱静贤口中的这位女画师更加好奇了。
这得是何等人物,才能让这位老先生还有许知雨频频夸赞?
然后两人就站在了一副巨大的山河图面前。
朱老先生真的没有骗人,这幅画……好壮观,好美!
黎蔷站在画前瞪大了眼睛,在被画面冲击的瞬间,一阵奇怪的熟悉感也油然而生。
恍惚间,周围似乎安静了下来。
她的面前只剩下了这幅画,波澜壮阔。
而后,她整个人仿佛走进了画里。
场景变化,黎蔷回到了家里,儿时的家里。
昏黄的灯下,妈妈手把手教她握毛笔,轻轻沾着朱砂,在宣纸上画出了一轮红日。
但就在这个时候,奶奶冲了进来,指着她们两人的鼻子大骂。
说妈妈败家,净买这些不中用的东西。
之后便是吵闹和打砸东西的声音,一下子将黎蔷惊醒了过来。
画还是那副画,周围依旧熙熙攘攘。
许知雨正和朱老爷子聊着什么,朱老爷子点了点头后看向了自己。
“小蔷,你对这幅画有什么感想?”
黎蔷张了张嘴,却发现嘴唇干涩的厉害。
“我……没什么感想,很震撼的一幅江山图。画它的人,应该胸有丘壑。您刚刚说,它是出自一副女画师之手,这个女画师是谁?”
黎蔷没有在画上找到署名,但是心底却腾然生起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但……又有些不确定。
毕竟虽然技法、工笔非常像,但意境相差太多。
她从未见母亲画过这么豪迈的山水画,准确的说,这种洒脱的风景画都很少有,更多的是那种凄婉幽怨的风格。
朱老爷无奈的摇了摇头:“告诉你你也不知道,她……没什么名气,而且已经去世了。”
听到这里,黎蔷下意识的以为是一位老奶奶的作品。
眼底的一丝希冀消失了。
这时,画廊的以为管理人员走了过来,在朱老爷子耳边低语了几句。
老爷子听罢,歉意的冲两人笑了笑。
“我还有其他事,失陪了。你们继续看吧,有任何需要随时找负责人。”
朱静贤离开后,许知雨把目光投到了黎蔷的身上。
“没看出来啊,你竟然还懂国画?”
黎蔷哭笑不得。
“我在车上说过啊,懂一点点。”
许知雨直接把眉梢挑了起来。
一点点?
到底是多大的一点点?
只懂一点点的人能让这位大师那么喜欢??
突然,许知雨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眼前这位豪门废物私生女了。
总觉得自己从她身上看漏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