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阳城内,伤兵人数又增加了许多,匈奴的铁弓甚是厉害。
王琬手中紧握着小刀,小心隔开伤兵的衣物和甲胄,只见箭矢没入体内,需用刀划开伤口。
“你们压住他!”她将一块赶紧的布巾塞入对方的口中,然后对他身旁的两人说道。
两人左右开弓,用手肘和膝盖将那人死死压在地上,不得动弹。
随后王琬立即在伤处划开一道深口,用力晃动了一下箭杆,伤兵痛得浑身发抖,幸亏有人将他按住,否则只怕早已滚作一团。
“马上好了!”她一手使劲向外拔箭,一手持刀将伤口处的血肉剖开,手速之快犹如技能娴熟的庖丁。
身下的伤兵一刻也忍耐不住,负责按住他的两人脸上流下豆大的汗滴。
“好了!”她大喝一声,猛然拔出箭矢,伤兵闷哼一声,昏死过去。
她迅速拿起针线,将对方的伤口细细缝合起来,所幸自己女红还是不错,不一会儿伤口处原本汩汩流出的血水,少了许多。
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松了口气。
“郡主,你白日里要在城墙上守备,夜里还来此处帮忙,这身体如何吃得消?”洛水将她拉到一边,用布巾擦拭着她脸上的汗水,见她面色发白,不由得有些担心。
“这也就罢了……连着几日吃的都是馒头白菜……偶尔有肉也是白煮的肉片。”王琬看了看将士们手中的食物,他们似乎已经习惯了,一口馒头一口菜,吃得津津有味。
“哎,真想吃桃花酥、绿玉糕、还有乳酪……”她咽了咽口水,顺着身后的墙壁,慢慢坐了下来。
洛水紧靠在她身旁坐下,这匈奴也不知何时能被打退,每日从早忙到晚,几乎连睡个好觉都成了奢望。
“听说薛渊夜袭大营……”王琬闭上眼睛,轻声说道。
“嗯。”洛水回应着,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了一丝牵挂。
“不知道有没有取了那鞑子头领的首级。”王琬的声音越来越轻。
洛水知道郡主这是累了,于是轻手轻脚地将她的头拨过来,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许是太累了,又或者是夜风吹得有些温柔,不一会儿王琬的头一沉,便睡了过去。
洛水心疼自己的主子,就这样一动不动,靠在墙根坐着。
眼看着秦少阳臭着脸向她们走来,她心中惊慌得几乎忘了呼吸。
”中……中郎将……“她结结巴巴喊道,想起身,但见王琬睡得正香,于是只能无可奈何地抬头看着对方,露出尴尬的笑容。
“真有本事,带着你家郡主胡作非为。”秦少阳边说着边蹲下身,将熟睡的少女横抱入怀,那眼光差点能杀死瑟瑟发抖的小婢女。
“中郎将你带郡主去何处?”她慌忙起身,疾步跟在对方身后,看那架势,这位阴沉的中郎将只怕不会任由郡主胡来。
“还能去哪里?送她去薛渊的营帐休息,怎么?还想做花木兰?”他斜眼看向洛水,吓得她连连摆手。
正巧此时有人唤道:“有没有大夫!这里有伤员!”
洛水回头看去,只见有人抬着被投石车砸伤的士兵匆匆赶来。
“来了来了!”她应声道。
秦少阳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她。
“请中郎将恕罪,奴婢先去处理伤员。”洛水眼神坚定,行礼告退后边急忙向伤员跑去。
见她这般,秦少阳并未阻止,眼中甚至露出惊讶和赞许之色。
他曾经见过许多贵女的贴身侍女,盛气凌人,不可一世……他嘴角微微上扬,看了眼怀中的王琬。
小丫头满脸脏兮兮的,一头长发许久没有打理,乱糟糟地用一根布带扎在脑后。
“就会瞎折腾……”他叹了口气,抱着怀中人儿回到营帐休息。
“景行哥哥。”模模糊糊中,王琬听见街市中嘈杂的喧嚣声。
长安夜市花灯最是吸引人。
一年元宵,刘陵拗不过她的苦苦哀求,竟同意带她偷偷溜出宫去。
“出去可以,你需得扮成男子,还有……”刘陵严肃认真的模样甚是好看,尤其那双暗藏桃花的明眸,仿佛盛满了一池春水。
“千万不能乱跑!”他用手捏了捏王琬的脸蛋。
如此欢欣雀跃,不知出了宫门,还会兴奋成什么模样,他必须事先与这丫头约法三章。
“知道了!知道了!”王琬一把牵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死死挽住对方的胳臂。
“这样总行了吧?”她仰起头,小脸紧贴着少年的上臂,这亲密的举动引来洛水的大呼小叫。
“郡主!男女授受不亲!”洛水的提醒只引来她的鬼脸。
“郡主与公子一同长大,情谊深厚,姐姐何必这般计较。”说话的是她另一个侍女,名叫洛云,是洛水的亲妹。
曾将军出事之后,家中女眷都被打入了掖庭,原本两人是要被纳入贱籍后送到乐府当歌姬舞姬,谁知到达掖庭当日,竟能遇到王琬。
曾将军之事,她早已耳闻,两位千金也都曾在宴席上打过照面,于是她当即将两人救了下来,留在身边做了贴身侍女。
“皇后娘娘早有交代……”洛水稳重细心,洛云却更有些将门虎女的胆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
“洛云,你陪我一起出宫吧!”那时的王琬自然是更喜欢洛云一些。
“洛水,若有人寻我,你便说我病了,在睡觉,谁也不许进来!”她笑嘻嘻地说道。
街上的花灯真好看啊!
她目不暇接地环顾着四周,满眼都是光怪陆离的景象。
纷涌而至的人群挤得她东倒西歪。
不断有人从身旁走过,撞得她肩膀发痛,无意间她发现自己手中空空如也。
“景行哥哥!”她惊叫着抬头寻找刘陵的身影。
茫茫人海中,一张张诡异的笑脸向她飘来。
“景行哥哥!你在哪里!”她大声呼喊,双臂在空中胡乱舞动。
突然半空中伸出一只温暖的大手,将她双手牢牢握紧,四周变得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咚咚咚,来回奔跑的脚步声将她陡然惊醒。
“啊!”她瞪大了双眼,秦少阳急忙松开自己的手。
她平躺在床上,心跳依旧有些狂乱。
“外面怎么了?”她起身问道。
秦少阳这才反应过来,营帐外的脚步声杂乱无章,将士们说话的声音充满了质疑。
“我去看看!”他起身出去,王琬紧随其后。
“长城那里的守军都撤回来了……”
“什么?”
“鞑子攻进来了?”
“校尉大人命令所有人撤离长城!”
“所有人都回城了?”
王琬不懂兵法,但放弃长城?
她惊愕地看向秦少阳,从他茫然不解的神情中,同样看出了对方的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