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三章 我乏累了
季九曦没多看那帕巾一眼，便是扔进了近侧的一堆废弃物品里。
他眼里是不畏惧生死的平淡之态。
可跟随在他身后的江奈文，可没这般坦淡，他料到九曦已是心灰意冷，可没想到他竟然有这般迅速想了结的想法。
他知道九曦身子受损了，那冰冷的水晶棺，活人哪里能长期受得住呢，可没想到他咳血这般重了。
季九曦转身时瞧见了江奈文，他只是淡淡一笑，不惊讶，也没生气。
他早知道江奈文在身后跟踪自己。
“九曦……”
江奈文拦住欲走的季九曦，道 : “你可记得她对你的嘱托，她说过若是记得会令你痛苦，便要你忘记，还叮嘱你要照顾扶华。”
“我如今，我不指望着你忘记了，可扶华，扶华才几岁，你要他失去了阿娘又失去阿爹吗？你如此狠心？”
“他可是你与元笙一的亲生孩子，是元笙一挨了一刀，生命垂危生下来的孩子，是鬼门关走一遭保下的孩子。
为了保住这个孩子，你旁算了多久。
你怕元笙一不要这个孩子，每次都要她喝汤药，让她以为是喝的避胎药，使得她不会再费心思去避胎从而保住孩子，而那一份份汤药，都是温养身子的。
为了不让宫里的人查明，你必须要静，要温顺，你为了让扶华不被送进宫受委屈，瞒下这个孩子，为了让如意的孩子替他入宫，你忍住了那份侮辱。
扶华生下后，同样是为了保住他，你送他外出抚养。”
“为了保住孩子开心长大，你做了诸多谋划，如今扶华在身边了，你却要不管不顾了吗？”
江奈文摁住他轻颤抖的手，道 : “九曦，你已是完全乱了。该悬崖勒马了。”
江奈文真真切切的讲述着这些道理。
妄图唤醒他的一些理智，可季九曦，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季九曦摇摇头，“晚了，太晚了，奈文，我撑不住了。”
他的声音，在寒风中，变得低沉而忧伤。
那树枝上残留的发黄的叶子仿佛是察觉到悲伤似的，随着寒风摇曳，脱离老树，飘扬而去。
天寒地冻的，临近夕阳西下的时刻，气温更是寒凉，江湖边，人少，冷清。
周边似乎都透着伤感之意。
江奈文 直直的看着他，道 : “三年，倒还有时间，可能会有奇迹出现。”
“三年之期未到，你若去了，元笙一醒来了当如何，你要她承受你现在的痛苦吗？”
“你知道的，她也是看重的你的，为了你，连命都不要。那是什么傻事，都做的出来的。”
江奈文继续劝说着，想要他醒悟一些。
可这些苦口婆心的话，季九曦不为所动。
在日日看着她一动不动的折磨中，他早已经绝望透顶。
重生之法，荒谬可笑，哪里有呢，他如今是后悔没早早去了，让她一个人在那边孤单了那么久。
他去意已然是十分的坚决。
他如今是视死如归之态。
他走着，走向热闹的地方，走向安静的小道，一个人便是一处风景，与周围景致格格不入的风景。
他没等身后的江奈文，也没顾及其他的什么，就自顾自的走着，仿佛周身无一物，身影是入忘川一样的凄凉萧瑟。
他的脚步声也很轻，轻到像是再向这个世间告别一样。
他如此抛下一切的态度让人害怕。
江奈文觉得他是今日便会做出什么蠢事来一般，心里不由得生出了些寒意。
“九曦……”
江奈文 快步的跟上他，拽拉着他的袖子，道 : “九曦，求你顾及扶华……”
“我们兄弟数十年心血，白费便白费了……如今，只求你顾及扶华。”
江奈文差点跪下来求他了，可季九曦去意已决。
他拍了拍江奈文的手背，语气轻缓道 : “奈文，扶华、安华，拜托你了。”
江奈文感觉绝望至极，被抛下的绝望。
那个意气风发的季九曦不见了，那个高傲冷漠的季九曦不见了，如今那个温柔细腻的季九曦不见了，那个脾气暴躁的季九曦也不见了，只剩下心如死灰的季九曦。
“元笙一，你带走了他的一切，心与魂，你都带走了。”
“如今，你还要带走他的命! ”
江奈文气恼的跺了跺脚，朝天叫嚷道 : “元笙一……你若真心疼他，顾及他，就醒来……”
“你再不醒来，你就要失去他了，你忍心让扶华，失去了阿娘又失去阿爹吗？他才几岁! ”
季九曦 失魂落魄的般的回到王府，王府小径上，谁的喊声都不听，他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他什么也听不见，他径直的便着西园的方向去。
他在书房坐下，写了几份书信，写好后，他折了起来，放入信封之中。
“沈二，这两份送去给舅舅。这份给子爽，这份给奈文，还份派人送去给阿姐。”
“至于这封……”
季九曦顿了下，封蜡后递给他，“存着，待扶华识字一些，再交给他。”
沈二一一的记着，收着，他发现殿下今日情绪是更加低落了。
“殿下，镇国大将军，明日上午便到新锦了，可要这边备宴席？”
镇国大将军，朱天景之父也。
他收到江奈文的密信———静王妃元氏逝世的消息，便是启程回新锦，不过南郡与新锦距离甚远，路上耗费了不少时间。
季九曦 摇摇头，“让奈文准备着，明天我便不出席了。”
沈二 : “……殿下，臣听说，元老夫人着了风寒，已是卧病在床，可……明日可要去探望？”
季九曦顿了一下，接着盖下眼皮，道 : “请奈文去瞧一瞧，再请郭太医前去，多送着物品过去。”
“ 沈二，带扶华、安华去国公府一趟吧，若是他们想见的话。”
沈二 : “殿下，您不亲自去吗？”
季九曦 : “我乏累了，你负责便好，叫着小竹一同回去。”
殿下竟然没有嫌弃自己啰嗦，没有骂自己蠢材，反而是耐心的回话，沈二觉得十分不对劲，心里十分的不安。
离开书房后，他立马跑去了东园，他今日殿下脾气好到诡异，像极暴风雨后的前夕，太过不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