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晚霞挂在天际,后院里清风徐徐,极为凉爽。
温玉一手撸狗,一手下棋。
温家老头,温启涛一手夹着棋子,专注的盯着棋盘,笑道:“乖乖,你说要给我个惊喜,不会就是要把这盘棋输给我的惊喜吧?”
温玉揉着佩奇的头,刚要说话,却见姥姥赵绣云走了出来。
赵绣云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花底粗布短衫,下身穿着一条宽松的黑袄裤,与平日里着素雅裙装的风格完全相反。
赵绣云也有些不大适应,拉着肥大的裤管,笑道:“乖宝儿,你给姥姥买的衣服好看是好看,但我这辈子都没过几条裤子,实在是不太习惯。”
听到说话声,温启涛扭头看去,在看到赵绣云的打扮后,也有些不大习惯。
“乖乖,你要给我的惊喜不会就是你姥姥吧?”温启涛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这套衣服不适合她,我看惯了你姥姥穿裙子,不过,这套衣服倒是很像你姨姥姥赵翩云的风格。”
提到赵翩云,赵绣云拉着裤腿的手顿住,感慨道:“是啊,姥姥的翩云堂姐,以前总是这身装扮。”
“不过,翩云也是可怜,虽然出生在医药世家,但是却治不好她娘胎里就带来的病。”
赵绣云虽已七十高龄,但身材消瘦,穿上这套衣服淳朴的像是邻家少女。
她细细的抚摸着袖口的封边,像是触到了赵翩云般,动作极为轻柔,声音也比往日里柔软了许多,“偏偏她这人还犟的要命,不顾所有人反对,拿命拼也非要考上A大医药系,结果这万蛇窟考核过了后,翩云却是一日的学都没去上过,日日卧病在床,半年后便消香玉陨了。”
提起赵翩云,赵绣云满腹的忧愁和怜惜,丝毫没注意到身后有个人不知不觉间靠近她。
温启涛在看到赵绣云身后的人时,也怔愣住了,满是不敢相信的望着那人,久久未回过神儿来。
赵绣云见温启涛和温玉都在盯着自己看,以为他们也处在了伤感之中,便走过去,坐在温玉的身边,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乖宝儿,你现在有这么好的条件,可得要好好读书,而且是连带着你姨姥姥的那一份好好地,认真的把这医药学院给读完。”
她知道温玉不是读书的料,因此并不要求她有多出色,只要不辜负时光便可。
温玉回握着姥姥的手,目光却是落在了站在院落里衣着破旧的老者身上。
来人正是秦永怀。
秦永怀也是赵翩云的丈夫。
五十年前,通过万蛇窟考核的一死一疯,便是赵翩云和秦永怀。
赵翩云不是被吓死的,而是顽疾缠身,最终病死。
秦永怀确实是疯了,但却是在赵翩云死后,日日夜夜的守在她的坟前,精神日渐异常。
“小姐,我是温氏药房的学徒。”秦永怀看着赵绣云,突然上前说道:“尊师之命特来贵府取药。”
秦永怀痴痴地凝视着赵绣云,仿佛回到了五十年前,他与赵翩云的第一次相见。
赵绣云在看到眼前的人时,怔愣在了原地。
秦永怀的左眼上有一块青色的胎记,但那胎记却仍是遮不住那张年轻时隽秀,清俊的脸,他清贵的气质更是完全看不出只是温家捡来的弃婴。
眼前的秦永怀,面容苍老,右脸上几道旧伤疤从面中斜跨到下颌没入白花花的长胡须中。
那张黝黑的脸有些狰狞,但浑浊的眸中却无半点攻击性。
赵绣云看着佝偻着背,骨瘦如柴,一身污浊破旧不堪的秦永怀,好一会儿,才通过那片青色的胎记认了出来。
“永,永怀……”
赵绣云就连声音都在颤抖,满是不敢相信。
“哎,翩云,我是永怀。”
秦永怀抓住赵绣云的手,就连弯起来的眼睛里都是温柔。
“永怀!真的是你?!”温启涛满是不敢相信的站起身,激动到面部神经都在跳动。
“是我,师爹,永怀回来了。”秦永怀面向温启涛,恭敬颌首,把年迈的温启涛当做了师傅,认真汇报道:“这次远行购买药材,山路不好走,水路又太慢,耽误了些时日,让师爹担心了。”
秦永怀记忆紊乱,错把温启涛当做了师傅,汇报着五十多年前的一次外出采购。
“师兄,你糊涂啊,我是启涛!”温启涛激动的迈过来,膝盖撞翻了棋盘撒的满地都是黑白的棋子。
“师爹,您慢点,刚晒干的药都撒地上了。”
秦永怀在看到地上黑白的棋子时,连忙蹲下身子,一颗颗捡起来吹干净,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
“……”
看着秦永怀这副痴傻却又好似十分清醒的模样,温启涛和赵绣云都怔愣在了原地。
……
老太太赵绣云照顾小孩子般拉着秦永怀洗手,擦脸,温启涛站在一旁,心里五味杂陈。
医学界奇才,竟变成了这个样子。
“老头子,你来给永怀洗个澡,这身上都臭了!”赵绣云用毛巾帮秦永怀擦着手,冲洗手间外喊道。
不等温启涛回应,秦永怀先开了口,“不得!我就要翩云给我洗!”
口吻像个几岁的小朋友,说着抓起裤腰便要往下脱。
“哎!秦永怀!”温启涛见状急了,健步如飞的冲了进去。
给秦永怀洗干净后,温启涛筋疲力尽的靠在餐椅里,盯着赵绣云给秦永怀喂饭,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滋味,提了提筷子,却是一口也咽不下去。
温启涛哀声连连后,这才突然想起了什么,看向温玉,问道:“乖乖,你是在哪找到的你大姥爷?”
秦永怀虽只是温家的学徒,但温启涛一家早就把他当做一家人,更是把秦永怀当做了自己的兄长。
“我前两天不是彻夜未归出去玩了吗?然后,我就在郊区看到他正在翻垃圾桶。”
温玉撒起慌来眼都不眨一下,说的跟真的似得,“然后,昨天在学校,老师讲起秦永怀,还放了大姥爷年轻时的照片,我就觉得有点和扒垃圾桶捡东西吃的老头有点像,然后让人找了一天一夜在郊区给寻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