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登不禁大怒,将那传令兵从马上推了下去。自己也翻身下马,进入军阵中指挥丹阳兵步战。
远远看去,茱萸山山体的一侧隐隐有一道曹军的旗号,在曹字的中军大旗之下,一个身材短小,面目精悍的中年男人在云雾中显得颇为神秘。
他正是曹操,正在注视着战场上的一切变化,头脑中刮起了一阵剧烈的风暴。
“将军,李胜兵败授首,茱萸山尾山的山谷出现空档。”
曹操面色不改,缓缓道:“戏初在那里,还有乐进一干将领,我不担心。只是子孝为什么还要往丹阳阵中冲锋?他纵然勇猛,奈何骑兵队整体的冲锋兵势已经消失,再冲下去必死无疑。传令,摆戊字阵型,扬青龙大旗,青州兵变阵前进,虎豹骑后撤。”
一声令下,战鼓变奏,半山腰上人影攒动,各种旗帜有序地飘扬在曹军指挥部所在的山岭上。
“我还以为将军想靠子孝将军的冲锋能力,一击杀死陶恭祖呢。”荀彧刚刚来到徐州境内,就被邀请到战场中,与曹操作陪,他现在像个观摩团的领导,在旁轻松地观战。
“我本意如此,奈何敌军中指挥丹阳兵的首脑反应很快。这些丹阳兵竟能在被突袭的前提下快速整军反抗,不愧是天下精兵,那首脑也是颇懂用兵之人。如今我方战机一失,断无再执行下去的理由,更何况我用兵,从来不会提前将具体的战场谋划告知将领,所以能否一击杀死陶谦老儿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无数种手段在战场上杀死他。”
荀彧瞥了一眼曹操,笑道:“战场瞬息万变,执行一成不变的作战计划定然会败得很惨。”
“然也,文若此言,胜当今群雄多矣。”曹操笑了笑,看着山下的曹仁带着虎豹骑顺利撤退,青州兵也从阵后的混战中逐步向前攻去,知道自己的变阵已经成功,心下稍宽,“等前面的伏兵队消灭敌人,反身杀回来时,陶谦老儿腹背受敌,退路也被我虎豹骑迂回切断,徐州军只能束手待毙。”
此役曹军的布置,分成了三段来分别埋伏徐州军的三个部分。其一,最西段是曹洪率领的中军败兵,引诱敌军先锋的刘备轻兵冒进;其二,中段是曹仁率领的虎豹骑,掩藏在小山丘后面,等曹洪部接战,便率领骑兵直突陶谦的车辇;其三,最东段也就是双方阵型的末尾,是埋伏在芦苇荡中的青州兵主力,在骑兵队冲击的同时也发起对徐州主力大军的攻击。
看着战场上的阵型布置,荀彧不禁皱起了眉头。
“将军,你看这虎豹骑撤退了,青州兵从侧翼逐步碾到对方的前军去和丹阳兵接战,那么这些青州兵岂不是要被丹阳兵和徐州后方的大军包围吗?”
正如荀彧所说,在下方的战场中,原本偷袭并包围徐州军的曹军部队,正在逐渐撤离战场,只留下青州兵被徐州军一点点合围。
“无妨。”曹操轻巧地挥了挥手,“这些畜生死则死矣。我与他们说了,斩获的丹阳铁甲都属于他们自己,无需上缴。这陶谦老儿在徐州富庶得很,置办了庞大的铁甲军团,这么多铁甲足够青州兵富裕一阵子的,那些为了钱的畜生看到如此多的财富,怎么可能不奋力杀敌?看着吧,徐州人也像你这么想,但他们很快就要吃大亏了。”
曹操用起青州兵来十分顺手,他知道这支虎狼之师如何利用,也只有他能带领他们不停地获得胜利,从而令他们变得更加狠戾与凶猛。
他与青州兵,其实早已经融为了一体。
青州兵和丹阳兵的相遇,则非常滑稽。
全身铁甲金戈的丹阳兵在看到杀红了眼睛的青州兵后,竟然第一次感觉到了地狱的恐怖气息,进而人中生第一次感觉到了畏惧。
曹豹和许耽指挥着徐州军的大部队,在战场上大喊着:“包围他们,别让他们走脱了。”
徐州军团听令行事,开始逐步合围青州兵。按一般的战场逻辑来说,一个军队一旦被敌人包围,士气就会极大降低,而随着交战的减员愈发增多,被包围的军队较往常更容易溃退或投降。
但青州兵是一支超脱了普通战场逻辑的队伍。他们的强悍,来源于人性中最深层的贪欲。
死亡,对于他们来说,已经麻木到无以复加,他们不会对此产生任何的感知与触动。当初,黄巾教义将他们一家一家地变成了极端的狂热分子,战场的历练让他们杀伐果断,最后,在与曹操的交易中,他们在战场上一路高歌猛进,疯狂掠夺,变成了以屠杀为乐的魔鬼。
死亡,只属于他们眼中的猎物,与他们则毫无关联。
徐州大军包围了青州兵,甚至喊出了“投降不杀”的口号,士兵们越聚拢,圈子越小。曹豹和许耽等人开始指挥战略围歼这股奇怪的部队,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士兵一旦缩小包围网,中央的那扇绞肉机便会大肆开动。
合围,血液肆意地喷洒在傅阳的山野中。
喊杀和惨叫顿时充满了整个山谷和平原。
青州兵带着贪婪的微笑,三人一小队,无不以一当十,全无惧意,与徐州大军展开了厮杀。人数约有一万的青州兵在四万徐州军的包围下竟杀得对方铁甲铺地,血流成河。
包围网一下子松动起来。
一向打惯了顺风局的徐州军从未见过这等悍勇忘死的敌人,不,对方根本就不是人,分明是一个个从地狱里飞到人间的恶魔。
曹豹大惊,他带兵打仗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这么能打且不怕死的军队。他亲眼看着一个青州兵被砍掉了两条胳膊,还能嘴里叼着卷刃的刀继续捅人,他亲眼见到一个青州兵肠子流了一地,手中的兵器仍然利落地砍下了两个徐州兵的首级。
这特么的就是一群畜生,这仗就不是人能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