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堂上高坐,第一眼看到这篇奇怪的字据时,也有些发懵。
昌龙和尹虎拜倒在地上,如同仰望着自己的偶像。
“先生,先生,你看小公子是否算计我们了?”
陶温生怕诸葛亮做了老实人,赶紧说道:“先生,我们对赌博戏,下了赌注,你且看赌注便可。”
其实,诸葛亮在看到昌龙尹虎做的那二十年卖身赌注后,就已经知道了陶温的意图。以他的立场来说,既不好拆穿,也不好如孙怡那般支持,只能庄重地问道:“公子的赌注是此间和江都城的住宅,然否?”
“然也。”
“昌龙尹虎二人的赌注是自己及部曲二十年的卖身契约,然否?”
原本陶温想凭借自己的文化优势,诈两个呆瓜一下,把他们的部曲也通通收入囊中,反正他俩也不识字。
如今诸葛亮当场戳穿,陶温紧张地扭起了眉毛,手心不住地出汗。
可昌龙尹虎二人早就鬼迷心窍,痛快地答道:“然然,就是这样。”
诸葛亮又道:“这赌博自是娱乐的一种,却也讲小赌怡情,大赌伤身。你们二人竟敢拿自己二十年的自由身去赌,是否太过了?”
尹虎瞪着眼道:“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与先生无干。”
现在的尹虎鬼迷心窍,满脑子想的都是陶家的豪宅和未来的漂亮媳妇儿。
一个魔怔的人是断无理智和道理可言的。正如洪水一旦奔腾起来,就再也不讲什么河道规矩。
所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啊。
诸葛亮也觉得好笑,嘴角微微上扬,再也不多说一句。
陶温长舒一口气,急不可耐道:“来吧,兄弟们,赶紧博戏走起。”
堂下,早有陶府的杂役将棋局摆好,茶歇点心也都一并摆在几案上。
诸葛亮稳坐上位,静静地看着陶温装逼。在他心里,早就猜出了这次赌局的结果。
昌龙拉着长脸,摆出一副不开心的样子,说道:“先生教我们博戏时,说玩这个,要搭配小酒,划着拳,才叫正宗。”
陶温道:“男人之间的决死一赌,岂能因贪杯误事?况且我不胜酒力啊,怎么,难不成你们离了酒,便不能赢我?”
尹虎生怕陶温变卦,立刻坐到了对局的席位,说道:“不喝了,不喝了,赶紧来。”
陶温笑着也入了坐席。
尹虎兴奋地给陶温讲授着棋局的规则。
大抵上,六博棋是古代象棋的鼻祖。
游戏的根本原理也如象棋那般,最终的目的是迫使对方的将或帅走入死局。在六博棋中,每一方都有六个棋子,最重要的一颗叫做“枭”,剩下五颗普通棋子叫做“散”。有趣的是,行棋的步数并非回合制的你一步我一步,而是需要投“著”,靠掷骰子的结果来决定本次行动。一般来说,著是一根二十厘米长的玉制小棍,其上雕刻有刻度和花纹。东汉后期,六博棋经过了一次改良,当时的人觉得六博棋的玩法有些简单,于是将著缩小,且变一著为六著,加大了棋局的复杂性和刺激性,称作小博。
然而现在尹虎给陶温讲述的规则,仍是简单易玩的原始六博棋。
陶温一边装作是初次学习博戏的样子,一边心里发笑。拜托,他在未来的时代,玩象棋都是一绝。古代棋局经过不断演化,到象棋一共三十二个棋子,变化多端。小小的六博棋加起来才不过十二个棋子,路数和变化都要照比象棋简单太多。
况且,这一世的陶温,虽然是废物公子,整日只知道玩乐,可也有一个好处啊,那便是玩来玩去,玩成了六博棋的高手。
融合两世棋王意识的陶温,如今冷眼看看尹虎,就像看傻子一样。
傻子却浑然不觉,还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之中呢。
尹虎讲完了规则,开心地笑道:“懂了吗?不懂我再给你讲一遍。”
“不用,在字据上按手印画押吧,我们现在就开始。”
“好,够直率,不愧是陶家公子。”
昌龙屁颠屁颠地拿来字据和红泥,三人分别用拇指沾了印泥,各自寻了自己的名字,在绢帛上画押。
棋局开始。
昌龙和尹虎两人的表情,从嚣张到凝眉,再从凝眉到扭曲,最终从扭曲到绝望。
无论是投著还是走棋,陶温处处表现得游刃有余,将尹虎压制得死死的。
这特么是新手?
陶温恶趣味地盯着他们表情的变化,心里别提有多爽。
“牟(胜)。”陶温取棋子吃掉了对方的“枭”,取得了棋局的完胜。
昌龙和尹虎整个人都傻了,完全愣在原地。
尹虎无力地握着手中的著,两只大眼仿佛要从眼眶里挣脱出来。
陶温笑道:“承让承让,二位今后由我照应,还请放心,我必定把二位小将军视如己出。”
身后的孙怡撇着嘴嘲讽道:“就你们这水平,还好意思叫智斗。怎么样,服不服?”
短短几秒钟,昌龙和尹虎却觉得恍如隔世。
“输了?”尹虎不敢相信这样的结果。
现在不但陶家的大宅子成了泡沫,竹篮打水一场空,连自己和兄弟的未来也都要被陶家小公子牢牢攥在手中。
赌徒,只有输到一无所有的时候,才会记起自己下的赌注。
但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没有卖后悔药的。
昌龙和尹虎两人默不作声,两张脸铁青着,样子十分难看。
陶温不悦,作色道:“二位小将军莫非不认?别忘了,诸葛先生就在旁边,大名鼎鼎的卧龙,啊不,盘虬先生为此局作证,字据上白纸黑字红手印样样齐全,容不得二位小将军抵赖。”
昌龙怒道:“我兄弟俩岂是言而无信之人?卖给你就卖给你!”
“呜呼,好呀。”陶温两手一拍,将字据收入口袋,起身命令道,“二将听令,带上部曲,即刻前往郯城军营的大校场,”
昌龙恨到极点,坚硬的嘴里就是撬不出一个“喏”字。
尹虎心灰意冷,哀怨道:“小公子,你不是第一次玩博戏,你方才是诓我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