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小客房内只有陶温躺在床上。
他睁开眼睛,坐直了身体,正视吴夫人道:“老夫人明察,在下欲迎娶贵府千金......”
“痴心妄想。”吴夫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了陶野猪的蛮人蛮语,“你们陶家人会说话便说,不会说话,还请住口。”
孙权满脸的幸灾乐祸,相比之下,孙怡跺着脚,简直要恨得咬牙切齿。
陶温不急不忙,笑道:“婚姻大事自然不能凭我一张嘴,届时会有声名远大的贤人亲自做媒,登孙府,求婚事。在下今日所说,不过是提早预定一下聘礼。”
吴夫人不耐烦地起身,转身要走。
陶温朗声道:“江都城,在下拿一城做聘,可乎?”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
“只要是江都城内的位置,通通都交给孙家,城内一应设施,皆交由孙家管理。”
吴夫人冷笑一声,又转过身来,说道:“你不过是陶家一幼子,岂能夸下海口,将城池赠与我们?”
“如果这个时代仍然以出身论英雄,那么孙破虏如何能起家创业呢?”陶温儒雅地笑道,“天下大乱,兵戈方起,这是以武力论英雄的世道,老夫人又何必在意长幼之分?”
孙权怕母亲被陶温的妖言迷惑,立刻道:“哼,谁人不知你是江都城内赫赫有名的废物公子,你这样的人还敢大言不惭,谈论英雄!”
“此一时彼一时,方才我杀敌流血的时候,二郎在干嘛?”
孙权顿时惭愧不安。
虽然他平日里喜欢吆五喝六地欺负别人,但今晚真刀真枪的厮杀当真吓破了他的胆子。
要是没有吕范拼死保护,只怕他的小命儿早就归西而去了。
吴夫人自然知道今夜之所以能从虎口脱险,全拜陶温的安排和奋力杀敌所赐。于是她思量再三,终于松口说道:“你年纪太小,连冠礼都未曾加的黄口小儿,我凭什么相信你?”
陶温将刺史府特使的令牌递给孙怡,令她转交给吴夫人。
孙怡一脸疑惑,不知道陶温打的是什么主意。
好像这一块便宜的铁牌牌,如万金油似的,在哪都能派上用场。
当然,还得靠陶温那张说瞎话都不用打草稿的嘴皮子。
吴夫人接到了令牌,也觉得莫名其妙。
陶温道:“此乃我祖父授予我统辖南徐州一郡二国的铁证。老夫人若是不信,可找专门的人验看真假,看看是不是出自刺史府的特使令牌。既然南徐三十五县皆在我一人手中,区区一个江都,送你家做聘礼,不过小事一桩。”
“什么?”在场众人又被陶温的逆天言论给雷到了。
孙怡自然知道陶温此次南下,得到的命令是什么。
这就是赤裸裸的欺骗嘛,也不知道能不能骗过自己的母亲。
“还请老夫人明察,若不是祖父命我都督徐州之南,单凭我一介白身,如何能辖制堂堂的广陵太守赵昱呢?”
对啊,之前陶章全权负责孙府的监视和监禁工作,奉的乃是太守府的谕令;现在他们解除了对孙家的监禁,并且肯放孙家人出城,想必也是收到了太守府的谕令。
陶温年纪不满二十,是个没有功名和官职在身的小孩儿,他又是怎么让赵太守对他唯命是从的呢?
太奇怪了。
难不成,真如陶温所说,他都督南徐三十五县,现在还能把江都割让给孙家?
吴夫人虽然被陶温说动,可她自幼聪慧,嫁给孙坚之后更是饱经人事风霜。
只靠一张铁片和红口白牙的承诺,断然不能让她做出决定。
“既如此,等你家媒人上门,我们再议不迟。”
吴夫人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意,陶温又何尝不知这是她的一种敷衍之策。
“呵呵,老夫人既然应允,在下感激不尽。如今北方形势危急,在下要和孙姝共赴郯城,还请老夫人一并允了。”
“什么?”吴夫人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怒火腾地涌现到眸子里,“让我的女儿跟你走,你到底知不知道羞耻二字!”
陶温笑道:“很简单,此番孙姝若不跟我走,那么江都城的允诺全都作废,我再也不会出一分钱的聘礼。但届时,关于弘家,我也可以负责地告诉老夫人:一年之内,我必然灭他满门!”
众人又是一惊。
这也太......无理取闹了吧?
“老夫人聪明睿智,如何取舍,全在老夫人一念之间。”
“你在要挟我?”吴夫人眯着眼,烛火的光映照其间,简直喷薄欲出。
“不敢,在下行事,讲究交易二字,原则从来是平等互惠,不讲强买强卖。”陶温的神态逐渐严肃,“说了,娶你家大姝,就是要娶你家大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孙怡趁机对母亲说道:“阿母,你放心吧,我只是出去游玩一趟,不是跟着他走。”
“放肆!你前番不辞而别,害我们一顿好找,如今哪儿都别想去。”
吴夫人被这两个孩子气得不轻,痛苦地捂着胸口。
陶温四顾左右,说道:“夜深了,在下要休息一宿,明日出发回郯城复命。老夫人,二郎,请吧。”
逐客令已下,吴夫人和孙权都讨了好大一个没趣,本想着来此探望昏倒的陶温,没想到反被这个小子要挟到吐血。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心人呐。
孙怡当即将弟弟和母亲请出门外,随后对陶温怒道:“陶郎,你怎么如此和我的阿母讲话!”
“怡儿,我好话说尽,管用吗?终究你还是要嫁到弘家去,做你兄长的联姻道具。”
陶温说完,也不等孙怡回应,自己放倒了枕头,静静地躺下。
孙怡一想目下也只能和陶温一起演这出戏了。
女人总是没有办法安排自己的命运,未来对于她们而言,完全就是一场赌局。
而赌注却是她们的一生。
如果是陈缇遇到了这样的事,她会决然听从家族长辈的安排。
但孙怡不是陈缇,也不想做那个时代的普通女性。
她的父亲是纵横天下的孙坚,她的爱人是陶温,而她的梦想是和父亲一样,驰骋疆场。
她与陶温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于想要的东西,不会去选择,而是全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