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城依然是那么热闹。
天还没大亮,城内城外已经有众多的商贩开始活跃。
路上,陶温问那门吏道:“为何赵府君不在广陵城里,反而在江都城中呢?”
“嗨,特使所言不错。赵府君本是在广陵城中的。前两日不知怎的,大驾亲临这江都城中,还下令不让可疑人员从城里出入。这两日,小人们也十分忙碌啊。”
陶温没心思听门吏抱怨,只是听他所说的内容,心中更加笃定,赵昱来到江都城的原因,正是来此收押孙家人的。
在城中行不多久,众人来到了江都城的官驿门口。
门吏道:“特使请吧,赵府君就在里面,小人告辞。”
他嘴上说得恭谨,实际却给同行的几个卫兵使眼色,叫全副武装的卫兵们小心地押送陶温和孙怡进入官驿。
陶温对门吏冷笑一声,也没有多说废话,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一路上,陶温仔细地环顾四周。
果然,他隐隐感觉到有人在监视着他与孙怡。
可能是陶章的人?亦或者是笮融的人?
总之,他要面对的敌手,不仅很多,而且都很阴险。
陶温对这种“成熟”的处事十分鄙夷。
因为他明确地知道,到最终,这些高明的手段和细腻的计较,都会被历史的车轮无情压碎,变得毫无意义。
有小吏站在门口向他拱手,陶温明白,他们到站了。
陶温刚一进屋,赵昱就站起身,笑脸相迎。
“呵呵呵,听说是刺史府特使贵驾,不知有何见教?”
“见过赵府君。”陶温规规矩矩地拱手行礼,说道,“我乃使君嫡孙,单名一个温字。”
听到陶温的姓名,赵昱的脸色顿时一变。
很明显,他在和陶章的对语中,听对方详细提到过陶温的名字。
“怎么?赵府君竟然认得在下?”陶温不怀好意地笑着。
赵昱朗声道:“既是小公子来此,我不妨言明。孙家犯有通敌之罪,我正要缉拿他们归案,听说小公子和孙家交情甚笃,还望公子以州郡大事为怀,切莫因私废公。”
陶温也直起腰板朗声道:“敢问府君,何为私,何为公?”
赵昱有些蒙圈,犹疑了片刻,支支吾吾道:“必然,必然是刺史府之令为公,小公子的个人感情为私。”
“那么刺史府之令是谁发的?”
“陶使君啊。”
“既是陶使君一人的想法,那为何不能说,刺史府之令也是陶使君的个人私情呢?”
赵昱的脑袋直接宕机了。
其实,以赵昱广陵太守之尊,犯不上跟陶温一个黄口小儿多做口舌之争。
但无奈,陶温既是陶谦的亲孙子,又是所谓刺史府特使,他赵昱就得好好伺候着。
“啊......小公子此言差矣......”
陶温朗声打断道:“公者,天下之公也;私者,家族之私也。莫说一州之令,便是长安朝廷的命令,若只是皇上一家之言,那也是私情。若说安邦定国,保境安民之道,纵是乡里小人传闻,那也是至公圣者。”
赵昱不耐烦地撅着嘴,道:“哼,小公子所言,当真幼稚不堪。我前些个月,奉使君之命出使朝廷,为使君求得徐州牧一职。故而徐州事务,由使君全权决断。我身负州郡大事,必然处处以使君之命是从,岂分公子所说的公与私?”
陶温笑道:“你只听使君的对吧?”
“必然。”
“那好。”陶温又拿出了那块刺史府令牌,笑道,“我既然身为刺史府特使,专门来到江都城,就是来告诉你新的使君命令。”
“这......”赵昱的眉毛锁在了一起,满脸的不可置信,“使君的号令必然有盖印的文书与对应的日期,敢问公子可有?”
“若是齐全,只需差一飞马而至便足矣。本特使又何必专门跑一次呢?”
“可这......”
“嗨,府君呐,其实这也好说。”陶温逐渐嬉皮笑脸起来,“就看你敢不敢赌呗。”
“赌?”赵昱的两只小眼睛简直要瞪圆了。
“对啊,究竟是盖着文书的命令值得去做,还是本特使亲自带来的命令值得去做呢?”
按照官场老油条的思路,赵昱按文书行事,断然不会错,就算日后真的出现了问题,也可以把一切都推在流程上,将自己置身事外。
可现在的情况根本不是普通的太平天下。
而是机遇和危险并存的乱世。
若在平时,陶温敢说朝廷皇帝、公与私等敏感词,赵昱早就把他抓起来了。
但如今的徐州是陶谦的天下,你怎么能断定那个老家伙不会凭着自己的好恶,随意更改命令呢?
就在赵昱犹疑的时候,陶温趁热打铁道:“府君一念,关乎家族前途,不可不察。”
赵昱急道:“唉,小公子,你为何一再偏袒孙家,他们明明是袁术的细作。我已经拿下了一个袁术的觇候,证据确凿,如何能放孙家一马,纵然是使君的命令,我又怎可不顾文书的公论,听从你们的私情?”
陶温惊道:“什么觇候,袁术的密探吗,和孙家有什么关系?”
赵昱白了他一眼,道:“然也,那贼人来此,专门负责转移孙家家眷的。”
“你们把孙家怎么了!”门外侍立的孙怡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不顾门口两个卫兵的阻拦,径直冲撞进来。
赵昱道:“没怎么,女君何必着急?昨晚刚刚抓获袁术的觇候,还没有审问出结果,自然不能轻举妄动。目下孙家人已被我们严密监视起来,任何人不得出府。”
孙怡长吁一口气,她也好奇那个袁术的密探是谁,为什么会不顾一切地来救她们呢?
陶温觉得那人一定不是孙策,若真是小霸王,只怕现在赵昱已经没有脑袋在这里讲话了。
“这样,府君。”陶温严肃道,“我们做一笔交易。”
“哦?小公子但说无妨。”
“我去帮府君料理好一切事情,届时府君自然可以和郯城交代。”
“哦?那小公子所求为何。”
“只求府君将孙家交给我们来处置,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