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将独自在家的周瑾从沙发上拉了起来。
他放下手机,看了看窗外。
傍晚七点,天刚擦黑,因为没有开灯,屋内暗沉沉的。
父母还没有下班,门外的会是谁?物业或者保安?
穿上拖鞋,周瑾站起身,走到门口。
他没有说话,而是凑到猫眼,往外一看。
是对门邻居,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穿黑色体恤,头发杂乱油腻,整张脸几乎是贴着猫眼,堆满了殷勤的笑容。
从猫眼看,他的脸巨大,身子很小,再加上这有些诡异的笑容,周瑾不由得一个哆嗦。
他与对门不是很熟,也就说过几次话,知道一些基本的信息。
这个男人在一家修理厂上班,已经结婚,有一个儿子。
不过周瑾没见过他老婆儿子。
周瑾犹豫了会儿,开口问。
“有什么事吗?”
门外的人嘻嘻的笑。
“找你家借点东西。”
“借什么?”
“你先开开门。”
周瑾皱眉,淡淡的说了句。
“不方便开门,要借什么,你直接说。”
门外男人还是一脸的笑。
“那行,你家有工具锤吗?”
周瑾想了会儿说。
“要工具锤做什么?”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重复了一遍。
“你家有工具锤吗?”
周瑾冷冷的说。
“没有。”
对方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一直站在门口,甚至把耳朵贴在门上,听着屋内的动静。
“我知道你还在,你家有工具锤吗?借用一下。”
邻居死赖着不走,周瑾有些恼火。
“说了没有,听不懂吗。”
对方抬手敲了几下门。
“你家有工具锤吗,借用一下。”
“你是不是有病啊!”
周瑾骂道。
对方不恼怒,依旧笑嘻嘻的,整张脸贴着猫眼,说。
“你家有工具锤吗?”
话刚说完,门开了条缝,一把黑色的锤子被扔了出来,重重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随即,门又被迅速带上。
周瑾通过猫眼,观察着男人。
只见他从地上捡起黑色工具锤,在手里掂量了几下,甚是满意,脸上露出了喜悦之色,嘴里嘀咕着什么,也听不清楚。
男人转身走回了自己的房屋,直到他关了门,周瑾才松了一口气。
那把锤子他也不打算要了,那家伙一看就不对劲,就怕他一直站在自家门口,瘆得慌,这才借了给男人。
回到沙发上,周瑾继续看着电视。
不一会儿,他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直到听到开门声,他才醒了过来,紧接着,客厅的灯亮了起来,很是刺眼。
周瑾眯着眼睛,看见母亲站在门口,正将挎包往墙上挂钩放。
母亲问。
“怎么不开灯?”
周瑾说。
“睡着了。”
“吃饭了吗?”
“没。”
“家里有挂面,还有冷饭,自己不会弄着吃啊?非要等我回来,我上了一天班了,回来还要伺候你。”
“用不着,我不饿。”
母亲弯腰脱鞋,有些花白的头发垂了下来。
周瑾想了想,将邻居敲门借东西的事,说给了母亲。
母亲抬起头,一脸疑惑的说。
“你确定没看错?对门都搬走好几个月了。”
周瑾愣了愣。
“就一个男的,满脸胡渣子,几天没洗头,头发都缠在一起了,穿的也邋遢,我亲眼看见他的。”
母亲微微皱眉。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对门以前住的是一家三口,男主人可帅了,不会是你说的那个男人。”
“那我见到的是谁?。”
母亲突然扭头,看着门的方向,良久,才说。
“也许是租客,或者新住户吧。”
说完,母亲走到沙发前,直接躺了下去,揉着腿,说。
“那工具锤怎么办?”
“不要了。”
“真当钱是大风刮来的。”
周瑾嘿嘿假笑了几声,转身去厨房捣鼓吃的去了。
过了一会儿,母亲喊他。
“哎,你快过来看。”
周瑾有些不耐烦。
“干嘛?”
“你见到的,是不是这个男人?”
闻言,周瑾放下手里的挂面,走了过去。
母亲举着手机,里面有一张照片,是个俊朗帅气的男人,正含情脉脉的看着镜头。
“你从哪找来的照片?”
“小区群,他也在里面,这是他的头像。”
“不是早搬走了吗?怎么还在群里?”
“谁知道。”
周瑾拿过手机,仔细端详。
“不像。”
他根本不能将这个帅气的男人,与之前的邋遢男人作为重叠,并强迫自己认为,他们是同一个人。
“脸型不像,嘴巴也不像。”
“那就不是同一个人,来咱家借东西的,肯定是新住户。”
周瑾嗯了一声,没有再多想。
将手机还回去,随口问了句。
“今天店里忙不忙?”
“忙,到晚上的时候,餐厅爆满,就我们三个服务员,端茶倒水,上菜,收拾卫生,我这腰就没直起来过。”
周瑾心里泛起一丝的酸楚,点点头说。
“那你早点休息,明天一早我就去人才市场找工作,最起码工资稳定,离家稍微近些就行了。”
母亲摇摇头。
“年轻人不能这么安稳,得拼搏。”
周瑾笑了笑。
“妈,人各有命,我就是这种安于现状的命。”
烧水煮面,下了一个荷包蛋,热乎乎的鸡蛋面摆在自己眼前,周瑾忍不住咽了口水。
自己的确是饿了一天了。
放了佐料。
准备开炫。
母亲洗漱完后,准备回卧室睡觉。
在经过门边储物柜的时候,母亲站在了原地,眼睛看着储物柜,也不回头,问了句。
“儿子,我没记错的话,咱家就只有一把工具锤吧?”
周瑾头也没抬,吃着面。
“没错,黑色的,还挺重。”
“儿子,你确定有人来咱家借东西这事,是真事,而不是你躺在沙发上做的一个梦?”
“什么意思啊?”
“你过来看。”
周瑾放下筷子,嘴里面条还没咽完,说话断断续续的。
“看,看啥啊,妈,怎么了?”
母亲没有说话。
周瑾走了过去,一眼就看见那把黑色的铁锤,正放在储物柜里。
“什么情况?”
周瑾脑子嗡的一声。
母亲又问。
“你确定借给别人啦?”
“确定啊。”
“那它怎么又会在这?难道长脚自己跑回来了?”
周瑾额头开始冒汗,抬头四处看了看。
“就算长脚了,没人开门,也到不了这啊。”
母亲瞬间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也跟着抬头,查看起屋内的角角落落。
周瑾不由自主的去拿储物柜里的一把扳手,母亲则顺手抄起拖鞋。
“你会不会忘记锁门了?”
“不会。”
周瑾记得清清楚楚,自己的确锁了门。
“我们先把屋子检查一遍,小心点。”
母亲一脸严肃。
周瑾嗯了一声。
俩人并排,先是去检查卫生间,门背后,确定没人,又去了卧室床底下,衣柜里,也没人,窗帘后面,空荡荡,冷风吹过,二人打了个寒颤。
确定没人,又检查了门锁,已经反锁,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
放下手中扳手,周瑾一颗心还在砰砰直跳,他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仔细的端详那把工具锤。
“会不会是你爸又新买了一把?”
老妈问。
“我爸买的?”
周瑾拿起工具锤。
翻来覆去,也不像新买的,把手都发霉了。
他记起来了,自己借出去的那把,把手也同样是发霉的,之所以现在想起来,是因为当时他顺手就把锤子扔出去了,没有多看,但是把手发霉的地方有些显眼,眼睛过了一遍,留下了印象。
错不了,这是同一把工具锤。
周瑾将锤子扔掉,摇着头。
“现在只有一种解释,我的确忘记锁门了,邻居来还工具的时候,是直接开门进来的,然后放下东西就走了,出门的时候,还顺手抬了一下门把手,把门给反锁了。”
“不行,我想把事情问清楚。”
说着,周瑾就要去开门。
“你打算怎么问?”
老妈问他。
该怎么问就怎么问。
周瑾立刻打开了门,声控灯同时亮起。
他走到对门,抬手敲了几下。
没人应。
等了会儿,周瑾加大力度,重重的敲击。
砰砰砰!
母亲有些不安说。
“回去吧,别打扰其他住户。”
周瑾心有不甘,又敲了几下,等了许久,还是没人开门。
最终,周瑾点了点头说。
“好,好吧。”
回屋简单洗漱后,周瑾有些郁闷的回房睡觉。
进屋的时候,他看见母亲又检查了遍门锁,最后还拿了把椅子抵着门。
周瑾锁上房门,躺在床上,丝毫没有睡意,脑海中全是下午那个邋遢男人的形象。
为了助眠,他随便挑选了一部非常无聊的电影,准备在看电影的过程中入睡。
电影播放到一半,困意来袭,他放下手机,倒头就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清醒过来后,才反应过来,那是客厅电视的声音。
电视被打开了,里面传来男男女女说话的声音。
周瑾坐了起来,看看时间,凌晨两点。
挠挠头,起身去厕所放了一泡尿,然后打开卧室的门。
外面没有开灯,就只有电视屏幕的光,不停的闪来闪去,明暗交替。
隐约间,他看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下意识的,认为是母亲。
“妈,你还没睡呢,明天还要上班,看什么电视啊,声音还开这么大,不怕扰民吗?”
从这个角度,是看不见母亲的脸,却能借助电视屏幕的光,看清母亲穿的衣服,是一套她经常穿的白色睡衣。
母亲没有回答。
周瑾走到饮水机旁,拿杯子接水,喝了几口,心想,不会是看电视睡着了吧。
他想走过去,叫醒母亲。
走到跟前,发现,母亲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似乎是真的睡着了。
刚想叫醒,母亲卧室的灯突然就亮了。
同时,从里面传来母亲的声音。
“儿子,是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