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一本正经地道:“还说好人不长命呢,老奴不也活到这岁数了吗?”
“你那是祸害遗千年!”
皇太后吃吃地笑。
嬷嬷不甘示弱地顶嘴:“那您也没死,咱俩半斤八两。”
“刁奴,敢咒本宫死!本宫就该拔了你的舌头!”
皇太后嘴上呵斥,却毫无动作,显然这种对话已是家常便饭。
两人自顾自地斗嘴,仿佛旁边没有沈朝颜这个人。
沈朝颜低头静静听着,艰难地做出镇定淡然的表情。
片刻过后,皇太后好像才想起有个外人,清了清嗓子。
“行啦,我晓得你的意思了,若没旁的事,你就赶紧走吧。”
沈朝颜乖顺起身,却听皇太后又道:“喏,这玩意儿带回去。”
沈朝颜心里一沉,咬着唇接过首饰匣。
难道她想岔了?
犹豫几息,沈朝颜最终还是忍着没再多说,福礼告退。
待她走后,嬷嬷问皇太后:“您不信她的话?”
“有什么信不信的。”
皇太后脱了鞋,往旁边一甩,一点没有后宫最尊贵的女人该有的模样。
“白家人拿着镯子来求我,我就得帮。就算让我去摘天上的月亮,我也得给她弄盆水来不是?”
“那您又把镯子退回去?”
“那货是我儿子。”
皇太后朝榻上一躺,嘀咕道,“我帮自己儿子还要承旁人礼?像什么话。”
嬷嬷又问:“那您说,您儿子真会帮人吗?”
话音刚落,榻上已经传来轻微鼾声。
嬷嬷笑斥:“老婆子倒睡得快!”
“刁奴又说本宫坏话。”
皇太后翻了个身,咂了砸嘴,“会吧。”
随即鼾声又起。
这回嬷嬷没有再出声,轻手轻脚地给皇太后掖好被子。
……
皇宫另一边,御花园内,萧天逸陪着圣武帝散步。
圣武帝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径直发问:“你今儿有什么要紧事?”
萧天逸试探:“想来父皇也听说了,外面风传九皇叔出身有异。”
圣武帝不动声色:“略有耳闻。”
“儿臣本觉着,这是长辈们的事,儿臣不该多言。可……思来想去,儿臣还是寝食难安。”
“你难安什么?”
圣武帝蹙眉,眼底已经有隐隐不虞。
“父皇与九皇叔情谊深厚,从前对他听之信之,儿臣不敢多言。”
萧天逸观察着圣武帝的反应,忧虑地道。
“可若他真的非我萧家人,父皇的兄弟情谊岂不错付……”
圣武帝骤然停住脚步,回眸怒喝:“这些话是何人教你的!”
萧天逸一哆嗦,赶忙跪下解释:“并无任何人教儿臣!”
“是儿臣不忍父皇一片亲情错付,才斗胆劝诫,请父皇息怒!”
圣武帝朝他走近一步,压低声音呵斥:“旁人不知你,朕能不知?!”
“收起你那点子心思,好好修习为君之道才是你该做的!”
萧天逸被呵斥得不敢动弹,心里仍有不甘,脸上满是执拗。
“父皇,容儿臣说句妄言!”
“如今咱们萧家王朝,君不似君,臣不似臣!”
“纵然儿臣有天人之资,学了为君之道,不也是为他人做嫁衣?!”
“你——”
圣武帝额头青筋暴起,呼吸忽地急促,强压着嗓音,满眼已是显而易见的怒意。
“你老实坦白,这些话到底是谁让你说的!”
萧天逸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梗着脖子挺起胸膛。
“无人指点儿臣!这些话全是儿臣压抑许久的肺腑之言!”
“你在找死吗!”
圣武帝猛一暴喝,狠狠将萧天逸踹翻在地。
远处随侍太监见龙威大怒,战战兢兢地跪倒一片。
萧天逸也吓了一跳,心里的勇气散去大半。
他骤然间生出一丝懊悔,连忙又爬起来跪正。
“儿臣,儿臣一时失言,父皇息怒!”
可圣武帝已气得怒形于色,喘着粗气斥道:“方才是谁说肺腑之言?!”
“人有野心不可怕,可怕的是蠢货有野心!你活腻了就早些说,朕现在便褫夺你太子之位!”
萧天逸从未见过圣武帝如此暴怒,登时面如土色,忙不迭磕头,咚咚作响。
“使不得啊,父皇!儿臣真的是一时失言!儿臣再也不敢胡言乱语了!”
嘴上认错仿佛不够,萧天逸又朝自己脸上狠狠甩了几个巴掌。
圣武帝见儿子脸上浮起红色掌印,额头也肿了起来,心便软了些。
“行了!堂堂太子,成何体统!”
圣武帝喝止住萧天逸自扇巴掌,瞟了眼远处的随侍宫人。
“即日起,令太子在东宫闭门谢客,潜心修习半月。无朕口谕,不许任何人探视!”
“儿臣谢恩。”萧天逸颓然伏下身子。
“你莫怪朕不近人情。”圣武帝深深地看了眼他。
“有些事,等你坐上朕这个位子,便知道了。”
随即他叹了口气,也没让萧天逸起来,自己走了。
直到圣武帝走得看不见影子,侯安才小心翼翼地上前。
“殿下,您起来吧!”
见是侯安,萧天逸只能压抑不忿,阴沉着脸站起来。
侯安劝道:“陛下最是疼爱您的,即便发脾气,那也是为了您好,殿下可莫记恨陛下呀。”
“他是孤的父皇,孤怎么会记恨。”
萧天逸揉着脸,不动声色地道,眼神却愈发阴鸷。
九皇叔,孤倒要瞧瞧你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父皇这般护着你!
……
濮阳晖在客栈苦等几日,也不见圣武帝换人。
显而易见,他的计谋如同以前的很多次一样,并未奏效。
“果然安缙人都是骗子!”濮阳晖忍不住抱怨。
谋士劝解:“在下倒觉着,安缙这位太子是个有野心的。”
“不论从利益还是目前处境看,他与您合作都利大于弊,应当不至于诳咱们。”
“可我等不住了呀!”
濮阳晖撇嘴,顶着满脸红疹略显滑稽。
“再拖下去,我的绝世美貌就要毁容了!”
“不必等了。”
门扉轻响,凤烛走了进来,脸色有些难看。
“又出什么事了?!”濮阳晖眼皮子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