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仲书被吵得眼冒金星,怒道:“都嚷什么?!”
待他看清方姨娘竟流了血,心中涌起不妙,忙问:“她这是怎么了?”
府医缓缓收回手,正色道:“老爷,方姨娘有孕在身,眼下恐怕需要静养。”
“什么?!”沈仲书瞳孔震动,既惊又喜,“她,她怀了?!”
“千真万确的滑脉,错不了。”府医肯定道。
沈仲书喜色还未散去,又慌忙问:“可前几日她才受了板子,那孩子没事吗?”
府医郑重道:“这便是在下忧虑之处。许是那孩子命大,只是流了些血,并未滑胎,但方姨娘身子受了创,到底比不得寻常孕妇,除了好生养着,没旁的法子了。”
听见孩子尚在,沈仲书长舒一口气,对沈青瑶道:“你还围着方姨娘做什么,赶紧让人抬回院里去!”
虽然语气还带责备,但沈仲书脸上的怒色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喜悦和自豪。
他始终觉着自己宝刀未老,眼下孩子不就来了吗?更何况挨了板子都没事,显然是个福大命大的!
沈青瑶暗暗窃喜,脸上却不敢显露半分,与银香对视后,两人唤了丫鬟一起把方姨娘抬回原来的院子里。
琵琶一直平静旁观,待屋里的人都散了去,才软声对沈仲书道:“如今方姨娘身子要紧,你可莫再动那样大的肝火了,凡事忍让她一些。”
沈仲书闻言拉起琵琶的手,笑道:“这话我本想对你说,没想到你却先说了。”
“我有什么好与她置气的呢?”
琵琶坦然轻笑,“都是伺候你的姐妹,她又比我入府早,只要你这个老爷心里舒坦,我的日子不也好过些?”
“就属你大方。”沈仲书的宠爱溢于言表,捏了下琵琶的脸蛋,“也不见你拈酸吃醋!”
琵琶柳眉一横,嗔道:“我的醋可不是乱吃的,你若惹恼了我,看我不把你撕了吃肉!”
沈仲书被逗得哈哈大笑,心情甚佳,回头又让陈管家从前院调去两个粗使丫鬟服侍方姨娘。
方姨娘回到自己院子,没过多久悠悠转醒,第一句话便是:“老爷可起疑了?”
沈青瑶暗暗使眼色,示意银香还在,低声道:“父亲有什么好怀疑的?高兴还来不及呢,特意嘱咐让你好生养着。”
方姨娘点点头,心里却始终不安。也许经过中馈一事,她被吓狠了,连胆子也小了许多。毕竟当时沈仲书看她的眼神,是真的恨不得她去死。
沈青瑶眉目一转,对银香道:“你是个忠心的,日后还留在姨娘身边,父亲应当不会再提打发你出府的事儿了。”
“奴婢多谢二姑娘!”银香忙行礼,心里确实感激沈青瑶。
“姨娘,你莫再多思,先安心躺些日子,待伤养好了,再说旁的。”沈青瑶说得隐晦,方姨娘也知她有后手,便依言顺从。
沈青瑶抬脚出了屋子,见到院里的两个粗使丫鬟,皱了皱眉。
“你们两个过来。”
丫鬟不明就里,老老实实地站在她面前。
“听好了,方姨娘如今还是方姨娘,是你们的主子。往日的事都给我咽进肚里,谁要是再敢提起,我就让人把你们舌头绞了,知道了吗?”
“奴婢不敢!”丫鬟忙许诺,一副惧怕的模样。
沈青瑶这才满意,勾唇道:“在姨娘院子里当差,都机灵着点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要有数。老爷今儿把你们派来,便是仍然宠着方姨娘,你们好好做事,今后还有好处等着你们呢。”
“是!”丫鬟恭敬应承,被一个棒子一口甜枣弄得发懵,只觉着二姑娘并非外表那般柔弱可欺,心里愈发害怕。
沈府的热闹一桩接一桩,春兰瞧得起劲,还不遗余力地都说给沈朝颜听。
沈朝颜面无喜怒,听完只觉得有蹊跷。
并非方姨娘不能生育,前世她也是在琵琶进府后怀孕的。只是未免太巧了些,琵琶今生提前入府,是她有意为之,怎的方姨娘怀孕也提前了。
一番思索后,沈朝颜便问:“是谁看诊的?”
“当然是府医了。”
春兰剥好一枚核桃,递给沈朝颜,“您也不想想,沈府如今都被您搜刮干净了,能请得起外面的大夫吗?”
沈朝颜眸光微动,道:“你下回若见着琵琶,与她说,没事了多找府医号号脉。”
“啧,大姑娘您当别人都跟您一样。”春兰吃吃地笑,“谁没事还拿号脉当乐子。”
“你就这么同她讲,她会明白的。”沈朝颜学着春兰的样子,朝嘴里抛核桃吃,神态自若。
沈府的事,她暂时没有精力插手了,只要脏水不泼到她身上,闹成一锅粥都与她无关。
之所以告诉琵琶,一则结个善缘,二则倘若方姨娘复宠,琵琶才是牵扯利害最大的那个。
入夜后,沧汐院渐渐息了烛火,屋顶一道暗影离去,未惊动沈府任何人。
莫风整日盯着沈朝颜,把沈府的热闹也瞧了个遍,早就迫不及待地要说给主子听。
可到了萧衍修面前,见到那张冷脸,莫风盎然的兴致散了大半,说话又不利索了。
“主子,卑职有事汇报。”
萧衍修正伏案写字,等了半晌发现没动静,皱眉抬头:“说。”
莫风不安地动了动脚,斟酌措辞道:“沈家老爷纳了个妾,又查出中馈被姨娘偷了,姨娘关进柴房后,又发现怀孕了。”
萧衍修眉头拧得更紧,将毛笔放下,冷眼扫视莫风:“你半夜来禀报,就是要说这些后宅琐事的?”
莫风暗骂自己没用,连热闹都说得干巴巴的,忙解释道:“不是!卑职是想说,那个沈姑娘可不是善茬,主子您莫被她蒙蔽了。”
“此话怎讲。”萧衍修眉目平淡漠然,又拿起毛笔写字。
“就方才卑职说的那些,表面上是自然发生的,可背后都少不了沈姑娘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