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管家看着银香,不悦地道:“你也是老人儿了,规矩不懂么?”
银香仍未起身,缓缓道:“陈管家,就是因为奴婢是老人,才放心不下姨娘。她如今在柴房关着,连口吃食都没有,奴婢怎么忍心自个儿投奔前程?”
“唉——我知道你是不落忍。”
陈管家也不知心里作何感受,脸色缓和了些,劝道:“可你也见着了,方姨娘整的这一出,属实让沈府不好受呐!现下镇国公府已经出面,让老爷把白氏嫁妆都交给大姑娘了,咱们沈府的状况,真的养不起那么多下人了呀。”
银香抬起湿润的眸子,祈求道:“陈管家,请您容奴婢再去看姨娘一眼。”
“不可,老爷早就下令不许探视。”
陈管家一口回绝,但看银香可怜巴巴的眼神,也觉得不忍,便又道,“倘若你能求得了沧汐院那位,也许还能留在府里。”
毕竟沈朝颜如今可是沈府里最富的主子了,只要沈朝颜愿意,多一两个下人无关痛痒。
银香却摇摇头,道:“奴婢不为难您,既然见不到姨娘,奴婢总能再去瞧一眼二姑娘吧?”
陈管家思索,老爷只说不能见方姨娘,却没对二姑娘有任何处罚,当即便答应了。
“你快些去,莫让人瞧见。”陈管家叮嘱,“倘若二姑娘能留下你,也不枉你为沈府忠心耿耿。”
“诶!奴婢谢谢您!”银香面容一喜磕了个头,抹一把眼泪,匆匆忙忙赶去寻沈青瑶。
待她到了院门前,却被翠桃拦下。
银香忙道:“翠桃姐姐,奴婢是来看二姑娘的!”
“二姑娘这会子不在。”翠桃面无表情,但身子一直拦着路,不让银香进院。
“你不是方姨娘院里的那个吗?”
翠桃拿眼梢打量银香,面露不屑,“我可听说,你们都被赶出府了,你还不快走?我们院里可没法子再多养下人了。”
“奴婢只是想来瞧二姑娘最后一眼,没有旁的意思。”银香低垂着头,嗫嚅解释。
翠桃斜眼瞪向她,低斥道:“说什么浑话呢?二姑娘好端端的,哪来的最后一眼?”
银香见她胡搅蛮缠,摆明不喜自己,也就不再多说,福了福身,走到远些的地方,躲在暗处等沈青瑶。
柴房里。
沈青瑶给小厮塞了银子,小厮边开门边道:“二姑娘您动作快些,若让老爷知道,小的不好交差。”
“放心,赶明儿少不了你的好处。”
沈青瑶环顾四周无人,才蹑手蹑脚地钻进柴房。
见到方姨娘趴伏在柴草中,哀叫连连,沈青瑶登时心疼,忙掏出药物和吃食,道:“姨娘,我给你上点药,你把这些东西吃了!”
方姨娘见她进来,也是一愣,恍惚道:“你怎的来了?老爷同意放我出去了?”
“没有……”
沈青瑶语带失落,扒开方姨娘的衣裳,见伤处血肉模糊,忍着干呕,颤颤巍巍地洒药粉。
“哎哟——”方姨娘又痛叫一声。
“你莫叫呀!”
沈青瑶急斥,把馒头和水赶紧递给方姨娘,“你痛了就吃,可不能叫唤,我是瞒着父亲来的,若让旁人知道,我也要挨罚了!”
方姨娘堪堪忍住,吃了口干巴巴的馒头,眼泪流得更凶。
“老爷……是真的不管我了呀,你还救我做什么呢,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沈青瑶无奈,耐着性子道:“姨娘,你怎的还没想明白?敢情那天我与你说的,你都没听进去,你若是还提死不死的,我便再不来瞧你了。”
方姨娘嘴角翕动,委屈地道:“可就算我不提……那个字,你父亲心意已决,眼下府里又多了个狐媚精,我又有什么活路?”
听到此处,沈青瑶也有些气恼:“怎么就没活路了,你是一来沈府就做了主母的吗?以前你不也是做小的,活得好好的?”
方姨娘抽噎着没吱声。
“我知道,这话听着难听,但确实不假呀。”
沈青瑶硬着心肠,冷言道,“往常你总说我沉不住气,可这次你自个儿也没好到哪去,不就是个妾吗,瞧把你给气的。父亲如今连个儿子都没,今年不往府里抬,明年也会抬,你难不成连这点子心眼都不长?”
方姨娘别过脸,泣声道:“那能一样么。从前白氏在的时候,就算我是个小的,老爷的心也在我这儿。如今我快要熬出头了,他又变了心,我能不恼?”
沈青瑶闻言脸色一冷,故意重重把药瓶放下,道:“世上的好事能让你全占了?!若你还钻这些牛角尖,我也不管你了!”
方姨娘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哀求道:“青瑶,你可不能不管姨娘死活呀!”
见激将法有效,沈青瑶暗喜,却仍僵着脸道:“你都想明白了?我可不想替你操心操肺的,明儿又见你寻死觅活。”
“是,姨娘都想明白了……”
方姨娘泪眼婆娑,咬牙道,“是我小不忍乱大谋,好日子过久了,心境不比当年,快要成事儿了,反而受不住旁人给的委屈。”
“你想明白便好。”沈青瑶这才露了笑容,继续给方姨娘上药。
“你先把伤养好,法子我都替你想好了。”
方姨娘登时有了生机,喜道:“你真有法子挽回老爷心意?”
“那是自然。”沈青瑶面色轻松,“父亲最想要什么,你给他便是,到时就算来十个妾室,也不是你的对手呀。”
“老爷最想要的?”方姨娘疑惑一瞬,随即睁大眼睛,支吾道,“可……可是我眼下没有啊!”
“你怎的还转不过弯儿?”
沈青瑶睨了她一眼,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方姨娘一双眼睛瞪得越来越大,不敢置信地看向沈青瑶:“这法子能行吗?若是被发现……”
“只有你我知晓,难不成我能说出去?”沈青瑶眉眼一横,冷然道,“横竖法子我已经替你想好了,如果你不愿,那便当我没来过。”
方姨娘咬着唇思忖,最终还是铁下心肠答应;“好,我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