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颜丫头，来，外祖母与你说几句话。”
白老夫人坐在软塌上，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沈朝颜坐过去。
“外祖母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有时候瞧着你啊，就像瞧你母亲。你懂事聪慧，外祖母向来对你最放心，但有时候……最懂事的孩子，也最让人挂心啊。”
白老夫人满眼慈爱，一下下地抚着沈朝颜的手。沈朝颜垂眸，目光落在那双苍老却让人安心的手上，心里有些暖，也有些酸。
“外祖母，您想与我说什么？”沈朝颜展颜一笑，尽是孺慕之情，“只要阿颜能做到，便都听外祖母的。”
虽然她只是外孙女，但前世今生镇国公府都把她当成白家人，事事为她着想。而所有疼惜她的人中，又以外祖母最甚，丝毫不比对亲孙差。
白老夫人欣慰点头，语气愈发柔和。
“今日情况危急，也是迫不得已……但以后，莫再轻易让人知道你会医术了。”
“……为何？”沈朝颜不解。
“你是从你母亲留下的医书里学的那些，对吗？”
“是。”
沈朝颜更加疑惑，“可是那医书不妥？”
“阿芪留下的那些东西，我也晓得，能救人不假。”
白老夫人叹了一声，沉沉道，“但那东西……有些来历。若让心怀叵测之人知道，医书不仅在你手里，还被你学了去，我担心日后会惹上祸患啊。
“阿颜也懂怀璧其罪的道理，请外祖母放心，日后若非万不得已，阿颜一定不告诉旁人。”
沈朝颜一口答应，很乖觉地没有追问。
前世她便知道，母亲留下的医书颇为玄妙，其中很多医理都闻所未闻。
所以哪怕是沈青瑶和萧天逸，也没见过她救治病患，以为她只是单纯缅怀生母，才喜欢看些没用的医书。
不过白老夫人说得隐晦，让沈朝颜对医书的出处心生好奇，暗自打算回去后再仔细看看。
见外孙女如此听话，白老夫人既心疼又慰藉，不禁叹息道；“阿芪走得早，才让你养成了这般性子，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现下白家处境越来越让人瞧不透，以防万一，只能处处谨慎行事……委屈你了。”
“外祖母说得哪儿的话，阿颜才没觉得委屈。”
沈朝颜淡然一笑，唇角露出淡淡的梨涡，依偎在白老夫人身上，像寻常姑娘般撒娇。
“您莫操心劳神，只要咱们白家问心无愧，不负黎民百姓，就算有天大的难关，也一定能安然度过的。”
“但愿吧……”
白老夫人喟叹，拍拍沈朝颜的背，心底隐隐有丝不安。
祖孙俩又说了会儿话，白老夫人疲态显露，才依依不舍地放沈朝颜走。
白漪菱等在门外，一见沈朝颜出来，便好奇问道：“祖母与你说什么悄悄话了呀？”
沈朝颜略一沉吟，正色道：“漪菱，今日我救轩哥儿之事，你莫与他人说。”
不管白老夫人如何打算，她都不想瞒着白漪菱。
在府中长辈们眼里，白漪菱不够稳重，很多事不让她知道。但沈朝颜觉得身为白家人，要想顶起一方天地，便没有机会天真单纯。早些看清世态真相，对自己对白家都是好事。
白漪菱性子虽跳脱不羁，关键时刻却总是聪慧无比，立即明白沈朝颜的意思。
“表姐你放心，我嘴严得跟什么似的！”白漪菱拍胸脯保证。
沈朝颜不忘叮嘱：“这些日子，你记得让外祖母用那香囊。”
“得啦，你快赶上我阿娘了。”
白漪菱又恢复嬉皮笑脸，“走吧沈大小姐，我送你出府！”
两人走到垂花门时，见到宫大夫等在那儿，不由都一愣。
宫大夫拱手一揖：“沈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诶你这老头儿，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
白漪菱还记着他瞧不起人，不高兴地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光明正大地说？还非要躲着人，肯定没安好心。”
宫大夫一副不跟她计较的模样，又对着沈朝颜拱拱手，坚持道：“沈姑娘，宫某所言不便被过多人知道，还请沈姑娘行个方便。”
沈朝颜也好奇这宫家传人所来为何，便点点头，让白漪菱避一避。
“哼，老家伙还非要躲着人。”白漪菱咕哝，瞪一眼宫大夫，走远了些。
“宫大夫有何指教，不妨直说。”沈朝颜淡淡垂眸。
“沈姑娘，宫某瞧得出来，你擅岐黄之术。”
宫大夫开门见山道，目光如炬，犀利地紧锁住沈朝颜。
沈朝颜浅浅一笑，神态坦然而无害：“您过奖了，我不过是还没及笄的姑娘家，又没人教过我，怎么会那些呢？”
“……当真？”宫大夫蹙起眉头，犹疑不定。
沈朝颜继续装无辜：“今儿真的是碰巧了，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拿以前听过的法子试一试，所幸真的有用，不然我挨骂是轻的，救不了轩哥儿才是糟糕。”
“当时其他老夫人也在，您问问便知，她们根本不放心我呢。”沈朝颜像是有些委屈，“若我真的会医术，那些老人家还会质疑我吗？”
“嗯……好像是这个道理。”
宫大夫摸摸并没有胡须的下巴，精亮的眼睛滴溜溜在沈朝颜身上打转。
看这丫头，确实只有十四五的年岁，而且对答如流，淡定从容，是不像作假。
难道真的是他猜错了？
“唉……那可能是我多心了吧。”
宫大夫摇头叹气，似乎很失望，又有些可惜。
沈朝颜不解：“您为何如此执着我会不会医术这事？”
“你又不会医术，我告诉你有什么用。”
宫大夫又恢复了老孩子的古怪脾气，挥挥袖子便不打算与沈朝颜多说了。
沈朝颜挑挑眉，却见已经转身走了的宫大夫忽然停下。
“不对！你在骗我！”
宫大夫猛地回头，恼然道：“那日我被白家丫头像催命似的带出府，见到的便是你！”
“那又怎样？”
沈朝颜也被老头一惊一乍弄懵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