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竹听了,心里却一松,脸上也有了些血色。
她很确定,除了今天被撞见偷偷典当,她屋子里并没有什么要命的证据。
沈朝颜对银钱看得一向不重,又念旧情。如此一来,仅凭偷窃一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快速盘算一番,夏竹便膝行几步,跪在沈朝颜面前,行了个大礼。
“大姑娘,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今儿人赃俱获,奴婢实在无可辩驳。”
夏竹仰起脸,满脸泪痕,哭诉道,“只是奴婢希望,大姑娘念在奴婢伺候您多年的份上,饶了奴婢这一次。奴婢哥哥在外面欠了赌债,奴婢又被扣了月银,可奴婢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哥哥被追债的打死啊!”
这些事,沈朝颜早就让春兰查过了,夏竹倒说的不是假话。要不是有这个契机,这个局还要花别的心思。
只不过,今日的事,远远不止于此。
沈朝颜看着夏竹,目光沉沉,问道:“我只有一个问题,你为何背叛我。”
夏竹瞳孔骤缩,忙垂下头,哽咽道:“奴婢迫于无奈,才做了这不该做的事,奴婢自知有错,可奴婢对大姑娘的忠心从未变过!”
沈朝颜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既然给了机会不珍惜,日后也不要埋怨她心狠手辣。
很快,秋菊就抱来一些女子之物,扔在众人面前。
“大姑娘,夏竹屋里的东西都在这里。”
沈朝颜走上前,很随意地翻看,忽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从一件衣裳中滑出一个小纸包,掉在地上。
夏竹听见声音抬头,面露疑惑。
沈朝颜捡起纸包拆开,隔着帕子捻了捻,目光陡然变得犀利。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祁氏忙问:“这是什么?”
“应当是一味草药磨的粉。”
沈朝颜面色冷肃,说道,“我尚不能确定到底是哪味草药。舅母,可能需要国公府派个信得过的大夫来一趟。”
“这个好说,宫大夫这几日刚巧在府上。”
祁氏也严肃起来,让白漪菱亲自去镇国公府喊人。
沈朝颜转而看着当铺伙计,对陈三道:“剩下的便是我院内私事了,劳烦你们把他带走。”
不等陈三动作,那当铺伙计就连滚带爬地跑了,生怕多待下去再被牵连。
沧汐院里瞬间寂静下来。
夏竹在听到“草药”二字的时候,就死死盯着沈朝颜手上的纸包,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明明已经把毒药扔了!怎么又会出现在她屋子里?
“大姑娘,我是被冤枉的!”
夏竹仓惶摇头,厉声辩解:“一定是有人将这东西放在我屋里,要陷害我!”
“你急什么?”
沈朝颜平静看着她,“大夫都还没来,你便知道这是害人的东西了?”
夏竹顿时闭了嘴,咬着唇不敢再说,可心里已经溃败得一塌糊涂。
她隐隐感觉到,自己今日是完蛋了。
沈朝颜让人抬了椅子出来,淡定地和祁氏坐在院子里等大夫。
春季的日头暖洋洋的,洒在少女身上,犹如镀了层绒光,衬得少女细嫩的肌肤更加白皙透明,很是好看。
只是看在夏竹的眼里,莫名有种阴冷骇人的感觉,犹如大病初醒那日看她的眼神。
“来了来了!”
白漪菱腿脚快,没过太久便带着国公府的大夫赶回来。
那大夫提着药箱,年约四十,一身白色长袍,长相斯文。进来时还被白漪菱拽着袖子,喘得厉害,明显一路疾跑而来。
祁氏起身说道:“宫大夫,劳烦您走这一趟,帮忙看看这是什么草药。”
宫大夫摆摆手,接过纸包,闻了闻,表情一怔,又从药箱里取出一枚银针,对祁氏道:“大夫人,请给在下一碗清水。”
婢女取了水来,宫大夫用银针拨出一撮药粉,放入水中化开。
“这是尚未成熟的冬卉草所磨的药粉。”宫大夫肯定道。
祁氏忙问:“可是有毒?”
“自然是有毒的。”
祁氏闻言,瞪向夏竹,斥道:“你这婢子好狠的心肠!手脚不干净便罢了,居然还揣着毒药,我看把你发卖了都是轻的!”
“白大夫人莫要血口喷人,奴婢根本不知为何这毒药会在我屋里!”
夏竹强忍恐惧,紧咬牙关反驳道。
沈朝颜却没看她,又问宫大夫:“若服用了,会有什么症状?”
“如果大剂量服用此物,人会昏沉入睡,表面看不出什么,睡个三五天也不少见。倘若长期小剂量服用,便会每日精神不济,逐渐损伤根基,直至彻底毁人经脉。”
“好厉害的毒!”白漪菱听得咋舌。
沈朝颜冷冷看向夏竹,道:“毒是从你屋里搜的,毒效也与我大病那几日症状一样,我每日服下的汤药更是你亲自经手,你还有何话说?”
“大姑娘,奴婢真的不知啊……”
夏竹冷汗直冒,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却仍然狡辩,“您也知道,奴婢一向是用银针试过汤药才让您入口的。就凭这大夫的一面之词,大姑娘您千万别轻信啊!”
一边哭诉,夏竹还一边不停磕头,没几下额头便见了血,将一个受了冤屈的忠心婢女演到极致。
还没等沈朝颜说话,一直旁观的宫大夫却立即道:“你胡乱攀咬什么?”
“冬卉草是南栾特有的一味药草,未成熟的嫩草有剧毒,但成熟后药效改变,却是一剂良药。正因此草亦毒亦药,用银针根本测不出!”
宫大夫有些恼意,将水碗递到众人面前。
“至于如何分辨,便是需要溶于水中,未成熟的毒粉所化是浅褐色,而药粉则是暗红色!”
只见那碗中药汤确实是浅褐色。
“我南栾宫家行医数百年,最是看重声誉,会砸金字招牌的伎俩,我堂堂宫家大弟子,还不至于用在你一个黄毛丫头身上!”
说罢,宫大夫将药碗交给白漪菱,也不管夏竹被他斥得抖如筛糠,朝祁氏拱拱手,拎起药箱气鼓鼓地走了。
“哼,老头儿就这死样。”白漪菱撇嘴嘀咕。
沈朝颜却见怪不怪,只盯着夏竹,冷然说道:“你偷窃我院内财物在先,又在我药中下毒,如今证据确凿,这是你抵赖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