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原的面色沉重,好久才轻声道:“死了。”
“死了?”这个结局让我心惊,“怎么……死的?”
蒋原看着我,不肯说。我于他来说,是一个陌生人,自然是不能随意吐露蒋离的事情的。
“因为她死了,才把她的身份信息卖给了别人,是吗?”
我的问话让他猛然一僵,有如被雷劈了。好久才几近语无伦次地开口,“她死了,我受不了,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我……并不是为了钱才把她的身份给了别人,只是希望她活着。她的身份信息还在,她生存那一栏没有写着死亡,我便会觉得,她从来没有离开过。”
看得出来,蒋原真的很喜欢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我没有资格去责怪他什么,只沉重地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他回过味来,问我。
我迟疑了片刻才出声,“我就是那个拥有蒋离身份的人。”他用震惊的目光看了我好久。
原本蒋原是要离开的,但他却突然之间表示不走了,要留下来做义工。院长虽然惊讶,但能有人来帮忙,他自然求之不得。蒋原是从孤儿院里出去的,和孩子们更有共同语言,对孩子们的将来
也有引导作用。
他的留下并没有给我留下怎样的震撼,因为我们不熟。晚间,工作结束后,我仰躺在房间里,累得手都抬不起来。孤儿院里孩子多,事杂,人手却少,这种程度的劳累每天都会有。
我有些昏昏欲睡时,有人敲了我的房门。我迟疑了半天才去开门,看到蒋原站在外头,他手里端着一碗面,上头盖着一个荷包蛋,撒了几片香菜,香喷喷的味道便窜进了我的鼻腔。
他站在门口,显得有些局促,“晚上看你吃得很少,就煮了这么碗面,你吃点吧。”
我接过那碗面,道了声谢。有些意外于,他对我如此关注。
他送了我面,我没好赶他走,只能让他进屋。他安静地坐在远处,离我最远的地方,大概怕我觉得他有非份之想。我低头吃起来。
面做得很好,鸡也煎得刚刚好,味道不错。
“刚出去的那几年,生活环境很差,有时连餐饱饭都吃不上。但小离还是很想跟我离开,她说她不想呆在孤儿院里,孤儿院会让她想起自己是被家人遗弃的孩子。我在孤儿院的时候,她跟我关系最好,我们亲如兄妹。于是,我把她接了出来。尽管条件很差
,她却从来没有抱怨过,每天我要是能为她做这么一碗面,她就开心得能笑好几天。”
蒋原的眉沉着,看得出来,他对蒋离的感情很深。
“后来,我们的生活渐渐好起来,我也越来越忙,就没时间给她做面吃了。换成她每天给我做饭吃。”
“可是那个时候,我不懂她的心思,以为她单纯地像对哥哥一般对我好。后来我跟自己的合作伙伴谈恋爱,准备结婚,我发现她越来越忧伤,越来越消瘦。可我依然不知道她是不想我跟别人结婚才这样的。”
“她就是这样子的女孩,有心里话从来不往外吐,所有的苦自己默默吞。后来,她得了抑郁症,很严重。就在我们结婚的那天,她跳楼,自杀了。我是后来收拾她的东西,发现了她的日记本才知道她一直对我有这么深的感情。”
“坦白说,如果早知道,我是绝对不会找自己的合作伙伴的。”
他的眼睛红红的,正陷在痛苦的回忆里出不来。
“那你呢?对她的感情是怜悯,还是真爱?”我轻问。
他闭了闭眼,“真爱。”
“为什么当时不主动表白?”
“是啊,为什么不主动表白呢?总觉得她太小
,跟我差距太大,我若是跟她好,就是亵渎她。却从来不知道,跟她好才是拯救啊。”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我自己的生活一团乱糟,哪有心思又哪有资格给他什么建议。人已死,一切无法挽回。他一个简单的想要她生命得以延续的愿望成就了蒋原的欺骗。
我在他给的枷锁里艰难度日,一丁点都不敢想歪。但凡对其他人有一点想法,或是对他有一点不满,就要拿他给我定好的那个人设那些故事来警告自己,不能再错,不能辜负了他。
我没有把这些告诉蒋原。
他怀揣着美好愿意让蒋离至少名字和身份能够延续,我又何必让他难受呢?
那晚之后,蒋原总是以各种方式对我好。我知道他把我当成了蒋离,我也不点醒他,两个受伤的人,相互偎依一下,没有什么不好。
小刘过来看我,说是天气变了,担心我不懂得照顾自己,硬是拉我去商场,给我买了好几件厚衣服。
“小琴,你有什么打算?”
买完东西,我们相对而坐,就在商场里的餐厅吃东西,她突然问我。
我微微一怔,却对将来的打算毫无想法。
“乾程来找过我几次,希望我告诉
他你的去向,看得出来,他还是很在乎你的。”小刘小声地道,边说还不忘边小心地观察我的脸色,怕我生气。
“我不知道你们当时是怎么分开的,你又是怎么跟梁过在一起的,但乾程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是不是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就算有再大的苦衷,也不能抛弃我。”我轻声道,这是我的底线。
小刘点点头,已然已经从我的话里听出了我的想法,没有再提这件事。
让我没想到的是,乾程第二天就出现在了花满园孤儿院。他是以社会爱心人士的身份到来的,随行的还有几车子孩子们的冬被,生活用品以及新衣。他这大手笔让院长开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忙叫我去迎接,并让我全权负责他的接待事宜。
我当时并不知道来的是他,心里也异常欢喜。孤儿院正缺这些东西,他这无异于雪中送炭 。只是当看到车上下来的是他时,我整个儿僵住,第一反应是逃。
最后,我却逼着自己留了下来。我是代表院长来的,如果这么离开,会影响到院长的声誉。而且我越是逃越表明对他的在乎,我为什么要在乎他?一个将我抛弃的男人,不值得我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