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谦和楚汀兰两父女一走,正厅里便只剩下了李氏和楚潇寒夫妇。
李氏重重叹了口气,对楚潇寒道:“寒儿,你父亲……哎,你父亲是真糊涂啊!”
楚潇寒却似乎没有什么失望,他对李氏道:“祖母宽心,孙儿和妹妹有祖母疼爱,也是一样的好。”
李氏闻言,顿觉眼眶一热,喉头哽住,只用力点了点头。
稳了稳情绪,她又看向了纪云卿道:“云卿,小公爷和絮儿的婚事若是敲定了,絮儿的嫁妆,你可得上心。”
楚池絮的婚事,说起来也是高攀了,嫁妆上必不能含糊。如若不然,等到楚池絮嫁过去,即便诚国公夫人没甚意见,那些个下人只怕也要轻怕她。
“祖母放心。”纪云卿微笑着对李氏道:“我一定好好帮妹妹准备嫁妆,定会办得风风光光的。”
李氏见纪云卿明白自己的担忧,便也欣慰地点了点头,“今日起,府中上下,便由你来打点。你之前未有管过事,若有什么困难,尽可来景玉院报与我。”
纪云卿心中微微一暖,她知道,李氏这是担心方氏在府中多年积威甚重,自己执掌中馈,下人们未必能服她。
笑了笑,声音柔和却自信道:“祖母且放心,云卿虽未掌过府中中馈。可在未出阁前,我们纪家二房的大小事宜,也都是我在打理的。”
李氏听了,心头当真宽慰不少,笑着点了点头,便让两人也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一时间,正厅便只得李氏仍旧坐在主位上默默无言,身旁老嬷嬷替她换了热茶,静立一旁守候。
李氏左手轻抚着龙头拐杖,右手轻轻敲打着桌面,面容上表情严肃,连那些皱纹都显得更加深刻了些。
半晌,她扭头对身边的老嬷嬷道:“你速速去寻可信之人
,将这张八字批一批命格,有了消息便即刻禀报于我。
说着话,她便将桌面上那张写着楚汀兰生辰八字的红纸递给了身旁的老嬷嬷。
那嬷嬷小心收好,躬身应道:“是,老夫人。”
回到云莘院,楚潇寒和纪云卿一起用过了午膳便去了书房。
纪云卿则是翻看着三家铺子送过来的账簿,时不时提笔在上面勾勾画画,写着什么。
“少夫人,有人送了两样东西来了,你猜这是什么?”门外,琉月手中端着一个托盘,笑盈盈地往房中走来。人未到,声先至。
房中的琉星见此,无奈道:“琉月,你就不能等进了门再好好说吗?”
琉月此时恰好走了进来,闻言冲着琉星吐了吐舌,“是是是,下次一定记得了。”
琉星见状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纪云卿却是笑了,道:“瞧琉月笑成这般模样,看来定是有什么好事了。”
说完,她看了看琉月手里捧着的托盘,只见上面铺着一块红布,红布上放着一本小册子,册子上则摆着一长一方两个黄花梨木的小盒子。
“呵呵,难怪琉月这般欢喜,原来是有人给咱们送钱来了。”纪云卿笑着又道:“这才一顿饭的功夫,芳雨院怎么会这么快就把库房账册和钥匙,还有对牌给送过来的?”
纪云卿原以为,方氏必不会如此爽快地把东西交出来,非要闹将一阵不可。自己连应对的法子都想好了,可还没用上呢,人家便送过来了,这倒是出乎意料。
琉月双眼放光,“少夫人聪慧过人,这册子确是库房账册,这盒子里也确实是那库房钥匙和对牌。”
说完,她却是马上一撇嘴,道:“不过少夫人却是想岔了,芳雨院那位怎会这般懂事的?这东西可不是他们的人送来
的,而是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亲自拿过来的。”
“哦?”纪云卿有些惊讶地挑眉,“竟是这般?”
“那可不是。”琉月说到此处,马上又来了精神,“老夫人担心方氏不肯乖乖交出东西,会给少夫人找麻烦。故而特意差遣了老嬷嬷亲自跑了一趟芳雨院,将两样东西直接取了来。呵呵,当真大快人心!”
琉月显然看那方氏也是既不顺眼,如今知道她吃瘪,别提有多高兴了。
纪云卿听了也是笑了起来,道:“看来祖母这次是气得狠了,决心要好好整顿全府。既如此,我也不能叫她老人家失望。”
言罢,她伸手拿过那个长条形的小木盒,又拿了那本账册,吩咐道:“将对牌收好,你们二人点几个丫鬟小斯,这便随我去库房走一趟。”
“是。”琉月和琉星应了声,待琉月把小方盒收好,几人便出了院门,往库房去了。
一路上,纪云卿的脚步都颇是轻快,身上的绣缠宝瓶纹的碧绿褙子随着身形摆动中微微飘荡,身上环佩也发出悦耳的脆响。
显然,她心情极好。
琉月见此,忍不住道:“少夫人想来必是心情甚佳。”
“那是。”纪云卿毫不犹豫地说,那声音也如脚步一般轻快。
琉星见此,也不由觉得奇怪。虽说能从方氏手中抢到掌家之权却是好事,可究竟去库房清点是个累活,何况少夫人名下的商铺可以说是日进斗金,如何也是看不上侯府这点家底的。
可眼下,少夫人怎地却这般开怀?
纪云卿似乎是知道他们的疑惑,却也不说明白,只道:“嫁入侯府这么久了,我还没有给婆母送一份像样的礼呢。今日却正是好机会,我打算给婆母送一份大礼!”
“啊?少夫人你还要给夫人送礼?
还是大礼?”琉月似乎是怀疑自己的耳朵,不确定地问。
琉星却没有她那般单纯,斜睨了她一眼,提点道:“少夫人的意思,是要送夫人一份惊喜。”
琉月却还不太明白,可纪云卿和琉星已经不打算再说什么了。
就这样,几人在琉月满腹疑惑中,到了库房门口。
纪云卿打开手中那只长木盒,就见里面的红绸布上,安静地躺着一支钥匙,却正是这库房的钥匙。
纪云卿打开库房大门,领着众人走了进去。
她扫了一圈,便拿了那本库房账册给琉星,吩咐道:“琉星,领着这些丫鬟小厮,照着账册,将库房里的东西一一清点,切莫有什么遗漏。”
“是,少夫人。”琉星结果账册,便开始分派那些下人去各处清点。
有人负责布匹书画,有人负责金银珠宝,有人负责瓷器摆件,倒也井井有条。
可过不多时,纪云卿便皱起了眉。
虽然库房里的东西没办法一时半刻就清点完,可她来之前已大略翻看过账册,心中有数。如今东西已点完大半,以她多年的经商经验,随意扫一眼便可以看出。库房中剩下的东西也基本在册,并没有太大的漏洞。
以纪云卿对方氏的了解,她既执掌中馈,便绝不可能安分守己,一定会动些手脚好满足私欲,甚至是拿着侯府的好处去接济娘家。
可眼下看来,竟是没什么问题吗?难道自己看错了方氏?她并没有如自己所料那般,以公谋私,中饱私囊吗?
正疑惑间,就听琉月道:“少夫人,眼看着东西都要清点完了,可就这些个。除去府里上下的用度,想给二小姐置办足以匹配诚国公府的嫁妆,却有些不够的。”
琉月虽说性格活泼,为人率真,可毕竟跟在纪云卿身边
多年,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就连她都能看出来的事,纪云卿当然也看得出。
“嗯。”她淡淡应了声,心中还在想着方才的疑惑。
忽然间,她扭头看向琉月,“对了,嫁妆!琉月,你这丫头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见纪云卿忽然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琉月有些不明所以。眼下这光景,有何事这般高兴?少夫人今儿怎么总在不值得高兴的事儿上高兴呢?
纪云卿没有解释,而是转头又对琉星道:“琉星,账册中可有母亲的嫁妆清单?”
琉星听纪云卿问自己,便先停下了手头的事,同样有些不明所以。
“回少夫人,夫人的嫁妆清单,自然是在她自个儿手上,那毕竟是她的私库。”
纪云卿听了,便知道琉星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又道:“我说的,是相公的母亲,侯府的先夫人。”
琉星总算明白了过来,忙翻了翻手中账册,却是不见什么清单。可忽然,她灵光一闪,道:“少夫人,我们都糊涂了,先夫人的嫁妆清单,自然是该在二小姐那里的。”
纪云卿被琉星一点醒,笑了起来,“的确是我糊涂了。琉月,你速速去一趟二小姐那处,取了嫡母的嫁妆清单来。”
“是。”琉月似乎知道纪云卿想做什么,忙不迭应声去了。
不多时,琉月便拿到东西回来了。此时的纪云卿已经站在了库房中一扇小门之前,这门并未落锁,只是随意地合上而已。
纪云卿见琉月回来,便带着她一起开了门进去了。打开一看,再抬眼看看眼前的物事,不必点都知道不对了。
她勾唇冷冷一笑,“哼,原来如此,我道那方氏怎的会是个安分守己的,府中库房竟未见多少异样。却原来,是将主意打到了其他东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