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婉回头发现夜谨言的表情变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安慰他：“没事的。”
夜谨言若有所思盯着她。
纪婉呆愣住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有了一种感觉，觉得夜谨言的意识渐渐变得清晰，因为她刚才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心疼的表情。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纪婉相信她没有看错。
她联想到老头之前和她说起他老婆的事情，这让她更加坚信带夜谨言来余水县是个正确的决定了。
虽然夜谨言并没有完全好起来，但是他刚才的表现给了纪婉强烈的信心。
这时候有人敲门，“咚咚咚”。
“一定是刘蕾。”纪婉激动地往门口走去，边走边回头和夜谨言说道：“谨言，这个人是我在余水县新交的好朋友，她人很好，你一定会喜欢的。”
说完，她猛地来开了门。
没想到来人不是刘蕾，而是张全。
纪婉呆怔住，随后热情和张全打招呼：“是你呀，小鬼头。”
“你怎么才开门？”张全绷着小脸，用质问的口气说道：“房间里是不是藏了野男人了？”
说着还剜了纪婉一眼，然后直接往房间闯。
纪婉被他的举动所惊吓到，不禁全身肌肉紧张起来。
“这是谁？”张全用小小的手指着夜谨言，身子朝向纪婉，眼神里满是怒火。
纪婉紧张得直咽口水，说话也变得支支吾吾，“这是……这是……”
“说不上来了吧，哼！”张全生气将头转到一边，不肯看纪婉。
“夜谨言！对，他叫夜谨言！”纪婉绞尽脑汁忽然想到，然后大声说了出来。
张全依然头偏向一边，不看她。
纪婉这时候感觉得有些奇怪，“不对呀，我怎么有一种捉奸在床的感觉。”
她看向张全，忽然意识到自己怎么被张全这个小大人给唬住了。
她快步走上前，伸出手朝着张全的脑袋上打了一巴掌。
“啊！好痛啊！”张全喊道，同时用手捂着自己被纪婉刚才打过的地方。
纪婉双手叉腰，“你现在知道痛了，早干嘛去了。”
纪婉想起来刚才张全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你看看你刚才质问我的样子，你是我的什么人？你有什么权利那样和我说话，你是我老公吗？”
张全低着头，小声嘟囔道：“不是。”
虽然认怂了，但是他眼睛依然偷瞄着夜谨言，咬着嘴唇。
纪婉拉过张全，将他带到夜谨言的面前，和张全说道：“他是夜谨言，你介绍下你自己。”
张全耷拉着脑袋。一脸不情愿的样子，“你好，我叫张全。”
张全说话的声音很小，纪婉站在他旁边，也只听见他呢喃的声音，根本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于是，她提高了嗓门，“你大点声音，好好说一遍。”
张全看了眼纪婉，只见她眉眼微挑，脸色微恼，只得好好说一遍：“你好，我是张全，见到你很高兴。”
说罢，他转过头，一脸无奈地和纪婉说道：“这下可以了吗？”
纪婉没有回答他，然而是语重心长和他说道：“小孩子，不可以这么没有礼貌。”
张全低垂着眼睫，显然是不喜欢听她说教。
他忽然抬起头，眼睛瞪得老大，脸上的肌肉变得僵硬，他一字一句说道：“小孩子不可以没有礼貌，那么大人就可以不告而别吗？”
纪婉呆愣在原地，瞬间被他说得没有了脾气。
她想起来自己之前走的时候没有和他打招呼的事情了，不禁感到羞愧，脸也变得通红。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被张全说得哑口无言的一天。
是呀，自己当初只是想着要是和张全和刘蕾说了，他们一定会痛哭流涕，舍不得她走，到时候弄得像是拍琼瑶剧似的，那样就不好了。
所以她没有和别人打招呼，直接离开了。
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不告而别是不对的。
原来一件事情，因为大家看事情的角度不同，得到的结论和感受也各不相同。
纪婉低下头，和张全的视线持平，而张全见到她蹲下来，便将头转到一边，并不想看见她。
“张全。”纪婉柔声呼喊他。
张全这才不情愿将头转了过来。
纪婉看着面前的小孩一脸气鼓鼓的样子，不禁觉得可爱。
她收起笑容，郑重和张全道歉：“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我应该走之前和你还有刘蕾打个招呼的。”
张全大眼睛眨了眨你，很认真在听纪婉说的话。
见纪婉态度诚恳，表情严肃，他感受到了纪婉的真心，大发善心说道：“算了，这次我就原谅你了，要是有下次……”
纪婉紧接过他的话头，说道：“要是有下次，你就永远不要理我了。”
张全愣了愣，然后用力点头。
纪婉“嘿嘿”一笑，脸上露出邪魅的笑容，“不理我，你忍心吗？我这么可爱。”
说着，她撅起嘴巴，做出个可爱的表情。
张全被她的表情所逗笑，但还是强忍着，装作面色严肃的样子：“你才不可爱，你长的……丑！”
纪婉尴尬了，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想我真的有这么丑吗？
不至于吧，我好歹也曾经是政法大学的校花呀。
张全的脸早已经红透了，他刚才说的话只不过遮掩自己的心动而已。
“扑哧——”
纪婉的身后传来笑声。
她回头一看，正好看到夜谨言抿着嘴，做出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纪婉剜了他一眼，然后将视线拉回到张全的身上，“刘蕾呢，我怎么没有看见她。”
听到纪婉提到刘蕾，张全的眼神里流露出痛苦之色，他低头沿着自己的脚尖，小嘴张开又合上，不知道该怎么说。
见张全这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纪婉咯噔一下，心想难不成是刘蕾出事了？
她连忙追问道：“你快说话呀，要急死我呀。”
张全抬头看向她，眼眶里氤氲上了水汽，“她——回家了。”
纪婉呆怔着，她没有想到会从张全的口中得知这样的消息，她呢喃着：“她……回家了……”
张全点点头，“她爸妈亲自来接她回去的。”
听到这里，纪婉的脸色渐渐舒缓，不禁替刘蕾感到高兴：“真好，她如愿以偿了。”
张全歪着脑袋，听不明白的样子，“为什么看起来你很高兴的样子？”
纪婉微笑着，不知道该怎么样和张全解释她现在的心情。
因为她曾经听刘蕾说过自己为什么来到余水县支教的原因是自己和爸妈吵架了，一赌气才来到这里的。
她现在既然和爸妈回家了，就说明他们之间的误会已经消除，这对刘蕾来说是件天大的好事。
张全皱着眉，看向纪婉的表情也不像之前那样亲昵，反而是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她离开了你就这么开心吗？她走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张全小小的身子大大疑惑。
“嗯……”纪婉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想来想去只能撒谎：“刘蕾和我说了，她家里有事先回去了。”
“哦。”张全低头，忽然抬起头来，眼神里带有星星：“她还会再回来吗？”
纪婉看向他，将刘蕾可能不会再回来的话咽了进去。
不知道怎的，她竟然不忍心将残酷的现实告诉他。
她想，还是让他停留在美好里，而不是冰冷的现实更为好一些。
毕竟他只是一个孩子，没必要这么早面对。
于是她想了想，用温柔的语言说道：“她会的。”
短短的几个字给了张全前所未有的信心，他眼中的星光亮起，“真的吗？”
纪婉点点头，慈爱看向他，用手给他整理下碎头发。
“好耶！”张全蹦高笑了起来，他转头看向夜谨言，炫耀似的说道：“纪婉她说刘蕾会回来。”
纪婉微笑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不对，轻声训斥道：“叫纪老师。”
“哦，纪老师。”张全难得没有顶嘴，而是依然笑嘻嘻再次和夜谨言说道：“纪老师说刘蕾会回来的。”
纪婉：“……”
她脑袋上感觉有一群乌鸦黑过，她黑了脸，无奈笑了笑，暗暗想到：“这个孩子，知道将纪婉改成纪老师，不知道将刘蕾改成刘老师，不知道他是脑袋不转筋，还是故意占我们便宜。”
纪婉低垂着眼眸，发现自己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之前在网上看到有的老师体罚学生，自己在心里骂了老师一万遍。
现在当她成为老师以后，忽然能够体会那个老师的心情了，这些熊孩子，好好和他们说话真是不听呀。
但纪婉也仅限于用手指刮下他的鼻梁而已。
正当纪婉为自己教育感到失败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张全的叫声，“哎呦。”
她回头看去，只见到张全好好的，“你在鬼叫什么？”
张全摸了摸自己屁股，然后伸手指了指夜谨言，“他打我屁股！”
纪婉看向夜谨言，发现夜谨言离他有一米远，她眯起眼睛，向张全确认到：“你是说他……打你屁股？”
“是啊，就是他。”他边说着，边回头看向夜谨言，以一种要复仇的目光。
但他看向夜谨言的一瞬，表情一下子呆滞了，“他……他怎么……”在那里。
只见夜谨言紧贴着墙边，表情无辜，眼神盯着窗外。
纪婉伸手一下子打到她的屁股上，生气说道：“你现在还学会撒谎了？说！谁教你的。”
“真的是他！”张全委屈的都快哭出来了。
“你还不承认！”纪婉动怒了，她扬起手做出要打他的动作来，“你再说一遍！”
张全看了看夜谨言，想着自己却是没有证据，只是凭着猜想，便认定是夜谨言，也可能是自己想错了，于是他便低头怯懦道：“我看错了，不是他。”
见张全承认错误，纪婉才缓缓放下手掌，可是她的手指依然因为刚才的怒气而颤抖，“张全，你记住了，我不要求你日后成为什么对社会有贡献的人，但是你必须是一个正直善良的人。”
“以后不准许撒谎，听到了没。”
“嗯。”张全小声说道。
“大点声！”纪婉大喊道。
“听到啦！”
听到张全狂喊的声音，纪婉总算是满意了。
她打了一盆水，给张全洗脸，边洗便说道：“你看看你的脸，都脏成小花猫了。”
张全任由纪婉给他洗脸，不管纪婉说什么话想要都笑他，他都是一言不发，沉默着。
“好啦。”纪婉用干毛巾将他脸上的水珠擦拭干净。
张全转身跑了出去。
纪婉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本来想叫他一起吃个饭的，但是现在看他的状态，心情不好就算了。
让他自己冷静冷静，想想自己刚才做的对不对。
纪婉拉过夜谨言，让他坐在床上，柔声问道：“你累不累呀？”
夜谨言：“……”
“我给你打点热水泡泡脚吧，能够解乏。”
纪婉说罢，断了一盆热水过来，将夜谨言的袜子脱掉，将他的双脚泡到热水里。
“温度怎么样？热吗？”纪婉问道。
夜谨言：“……”
“唉——”纪婉长舒一口气，每当他和他说话，他却没有回应的时候，纪婉非常痛苦，整个心就仿佛是被热油淋过一样，煎得外焦里嫩。
纪婉用手不停地给夜谨言的双脚淋上热水，然后轻轻用手指给他按摩。
洗过脚之后，纪婉安排夜谨言躺在床上，她也躺在他的身边，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膀，哄他入睡：“睡吧，睡吧。”
纪婉轻柔的声音仿佛像是催眠曲，夜谨言很快缓缓合上双眼，进入了梦乡。
纪婉见他睡熟了，便蹑手蹑脚打算离开，自己去刘蕾的房间住。
没想到她的身子刚刚离开床，夜谨言就醒了，他坐在炕上，眼睛瞪得老大，像是在说你去哪儿。
纪婉尴尬了，既然已经被他发现，那么自己就不能去刘蕾的屋子里睡觉了。
纪婉长叹一口气，上床再次躺在夜谨言的身边，轻声和他说道：“你放心睡吧，我不离开了，就陪在你身边。”
夜谨言像是听懂了似的，立马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