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劫匪们纷纷感动不已,一个个嗷嗷叫的说:“老大,咱陪你一块死。”
有人还在求饶,一下子乌泱泱的人全部开始求饶。
护送许知远的人嚣张的说道:“这个时候知道求饶了?”
许知远急切的说道:“好好好我们不说就是,我们也不要你们的命,你们把路让开,我们还要送急报。”
“多谢两位大人。”劫匪头子说着,站起身,号令手底下的人让开了道,两人策马远去,慢慢消失在道路尽头。
此时劫匪之中,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有些不满,满脸不屑,恨恨的说道:“咱怕他们干嘛?就该抢他娘的。”
不少劫匪都笑了,一个个对着少年笑骂着:
“你是猪脑子吧?”
“就是!”
“你以为穿的好就有钱啊,像那些送信的个个兜比脸都干净。”
领头的劫匪笑着对少年说道:“小秋啊,那是八百里加急,这就证明要打仗了,咱们不能耽搁,要不然会死很多人的,既然是八百里加急,那咱们就让他们过。”
劫匪头子叹了口气:“如果他们不是八百里加急就好了,咱们现在都揭不开锅了,老子也是倒霉,唉。个个都是骗子,今天来一个就成真的。”
“不过话说回来,老大,咱们就这么放他们走了,会不会有事啊?”此言一出,劫匪们都沉默了。
“是啊,叔叔,咱们刚刚应该把他们杀了。”“小秋”担忧的眼神里有些许狠厉,认真的说道:“您就这么把他们放走了,他们转头出卖咱们怎么办?”
“咱们杀了他们,朝廷的人必然会找过来,况且,那是很重要的东西,咱们要是拦下来,会死很多人的。与其如此,倒不如放他们离开,若是他们有信义,咱们可能躲过此劫。”领头的劫匪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眼中满是捅穿了天的懊恼与无助。
此时,刚刚那个让劫匪头子看看是不是官府的劫匪凑到劫匪头子的旁边说:“老大,咱们现在算是惹上大麻烦了,不管那两个人有没有信义,咱们都得先下手为强 。”
一脸懊恼的劫匪头子无奈点了点头:“大伙儿各奔东西吧,那两个人不知道可不可信,但咱们得以防万一,要是聚在一起,朝廷来抓,那就是一窝端。”劫匪头子很自责,自己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
……
后来,许知远送完信休养了一段时间,折返回石虎关的半路上听人说那群土匪都被朝廷的官兵抓了。
许知远赶到刑场之时,只见一地血污,还有数不清的人头在地上,刑场边,人来了一轮又一轮,走了一轮又一轮,一个个都谈笑着,像看猴一样看着那些被斩的人头。
人群中,一人捧腹大笑,指指点点:“真惨真惨,这些人也真是倒霉,碰上瞎了眼的亲戚,连八百里加急都敢拦,这不,全躺这儿了,哈哈哈。”
另一人唉声叹气,略带惋惜的说道:“谁说不是呢?木大婶多年前走失了一个儿子,这两天找到了,本来是件好事。可谁能想到她的儿子当了劫匪,还拦了朝廷的信,一家人全跟着下去了,造孽啊。”
众人指指点点,许知远愣愣的看着刑场的一地血污,还有那些无人收尸的头颅,耳边是无数人的笑声或者叹息。
没来由的,他红了眼眶,不忍再看,挤出人群,在大街上无脑狂奔,不知跑了多久,他去了一家酒馆,要了一壶烈酒,把自己灌醉。
醒来之后,那个年轻人去了那座驿站,找那个陪自己一起过散圆岭的人,驿站的人告诉他今天那个人今日不当差。
年轻人忍住怒气,平静的问:“那他住哪里?”
……
那人因为告发祖拦八百里加急的劫匪,一夜间成了馅子里最有名的人……
后来,在一个晴天白日的上午,一个年轻人手握一把制式军刀,气势汹汹的闯进一家青楼,对着二楼破口大骂:“曹政,你个王八蛋,给老子滚出来,滚出来!”
青楼老鸨什么大场面没见过,招呼打手就跟年轻人打了起来,那年轻人打红了眼,真的用刀砍伤了几个人,而那个被叫做曹政的人,也被楼下的动静给引了出来。
两人出了青楼,到了一个四下无人的巷子里,年轻人回身一拳嘶吼道:“为什么?”
两人缠斗在一起,不约而同地拔出了刀,开始劈砍起来,年轻人双眼血红,不断的质问:“为什么要说?为什么要说!你跟他们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害他们?!”
“他们犯了国法,我告发他们,何错之有?”青年人理直气壮,一边打一边说道:“他们犯了法,那就该死!”
“他们只是拦错了而已,怎就犯法?是他们放我们走的,我们答应过他们不说的,你怎么能背信弃义?你,背信弃义!”年轻人嘶吼着,招招致命,可驿站护送的人都是练家子,没那么好对付。
青年人手上的刀不停,理直气壮的说道:“是你答应他们的,我可没答应他们,怎算背信弃义?!”
“你!……”年轻人怒火中烧,片刻的无言以对后,宛如疯子一般,继续挥舞着手中的刀与那人拼杀,歇斯底里的怒吼着,声音变得颤抖:
“因为你没答应,所以你就揭发他们?因为你没答应,所以你就可以随随便便害人?因为你没答应,所以你就可以拿着鸡毛当令箭,用国法杀那些无辜的人?你做下这样的事,难道不会良心不安吗?”
年轻人站不到上风,停了手,青年人见他停手,也没再动手,趾高气昂的站着。
年轻人浑身颤抖,泪流满面,哭弯了腰,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哽咽:
“一,一千多人啊,曹政,你,你是不是人?”
青年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小兄弟,我敬你是公孙将军的义子,可有些事情你要明白,国法不可犯!若是就这么算了,那,这是不是证明日后谁都可以来揽八百里加急,谁都可以说拦错了?”
“你住在边关,当知边关苦寒,你的义父还在那里,你认识的亲朋好友都在那里,在你去京城送信的时候,他们正在和周军奋力的拼杀。可却因为有些人无知的阻拦,因为那一点点的时间差,更多将士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这对他们又怎算公平?”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法不容情,便是这个道理,并非我故意要害他们,是因为他们应当受到惩处,若不如此如何警醒那些无知的人!”
青年人一脸尊敬,一手握着刀,不由自主的拱了拱手:“当今陛下仁慈,并未诛其九族,只是移了他们的三族,其余七族也并未被流放,或者受到什么别的惩处,已是法外开恩,宽宏大量了!”
那年轻人咬牙切齿的听完了青年人的话,怒吼着,再次挥刀跟那青年人打得起来,没多久就把官兵给引了过来。
那一日,那个年轻人被官府的人抓走了,然后又被放了出来,他骑着马,走在官道上,双目无神,往东而去。
他的脑海里是那些一个个拦路的劫匪,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他记得那个劫匪头子,还有刑场上一个个无人收尸的头颅,满地的鲜血,以及路人的谈笑和感慨与叹息。
……
许知远忽地哭了,公孙景看他这样,很是心疼,他觉得那些土匪确实该死,可他并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段事情,自己儿子莫名其妙的就背上了这么多人命,这算什么事儿?
许知远突然冲到公孙景面前,抱着他失声痛哭,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哭得像个孩子。
公孙景红了眼眶,拍着他的背,沉默半晌才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远,都过去了,过去了啊。”
许知远没说话,只是一直哭,他食言了,他曾想过以命赔命,可不知怎的,每每拿起刀时,却又舍不得,下不了手,总会想起义父,义母,还有弟弟妹妹们。
他觉得自己真窝囊,连死的勇气都没有,他好羡慕义父他们不怕死的本事,自己却连死的勇气都没有,贪生怕死!
公孙景拍了拍他的肩膀:“朝廷自有朝廷的法度,他们拦八百里急报,怪不得谁。”
父子二人同床共枕,许知远醉了发酒疯,一边喊着义父,然后又破口大骂,问候着千里之外那个叫做曹政的人,时不时的又又骂自己不是东西,听的公孙景心疼。
公孙景没说话,任由他闹,就在旁边陪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