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现代人,名字不重要,在冲向冰箱时,冲入了一个全是魔法的世界。
这里,我拥有和神一样的能力,只要我想,我就能得知周围的信息,改变周围的一切。只是,我不能使这个世界偏离原有的轨迹,而我的身体,无论我如何的言行如何,都会被认成魔法师“莱欧妮”。
海特,莱欧妮从16岁就一起合作的搭档,用双手剑保护我的战士,正开着……小摩托。
风从耳边吹过,我搂着他的腰,半张脸紧贴他的后背,好似他在载着我飞行。
啊,在莱欧妮遗忘的记忆中,他被风魔法托起时,也和在“摩托”上一样的爽快。
“……所以你的移动使魔才是小摩托啊。”
“诶?什么?”
“没事,就是觉得小时候的事对你现在影响不小嘛。”
“哈?你不也和以前一样暴力。抓人上树,带人起飞,还一个个敲一圈人的头……”
嗯?啊,是有这么个事,那时候一帮小孩围成一个圈……
“霉运!我爸爸说了,这是霉运!要躲着走的,不然会被审判!”
“一身都是黑的,鬼影!”“魔鬼!”“女巫的宠物!”“女巫派出来吃小孩的恶魔!”“噢噢!有恶魔来喽!我要当公主!”?这小孩不是男的吗?
“我是勇者!看招!黑色的魔王!”一个短发小女孩攥起拳头。
“啊!”“啊!”“啊!”“啊!”几个小孩连声叫起来,“好疼!”“利欧!”“大狮子!干什么敲我头!”
“上次他当鬼,这次当魔王,”莱欧妮叉着腰,气势汹汹,“哪个魔王会被吓成这样!”她伸手指去,旁边的海特正在墙边捂着脸,缩成一团小黑球,“别逼人家做不喜欢的事啊!”
“……早说了会倒霉。”小孩们向后退去,“那利欧不也会……”“大狮子还会怕小……吗?”“我想去那边!”“我也!”“走吧……”
原来如此,小时候的莱欧妮因为发育较早个头大,经常在小孩子中打抱不平,自居正义使者,嘿嘿。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黑历史!!不想记起!)
正好在这个时候,海特因为整天只穿一身黑色衣服(就因为这?),被小孩们说成是灾厄的鬼影,而她正好看到了他被针对的一幕……
“xx的,还有这种事,揍他x的!”我在海特的背后冒出一句。
“什么?”
“你想想,穿黑衣服能被叫魔鬼叫黑猫,那穿白衣服我还能叫你幽灵呢。穿红衣服我能说你暴躁血腥疑似甲亢,蓝衣服我能说寂静孤僻病态诡异,黄衣服我可以说和年久失修似的破破烂烂,信不信像这玩意儿我现场能编十个!”,我在他背后胡扯,“啊,翻过来往好了编也一样能编十个,什么黑色成熟白色高洁,反正颜色这种符号的意义不还是人瞎联系的?”
“你是说那次……”
“不用在意那帮小屁孩!”手一拍大腿,“长大了要是还用这种无聊的东西划分人的三六九等,只是找借口欺负人罢了!或者还活在梦里,认识水平也就那么回事了……啊!”,真不好意思,拍成海特的大腿了。“呃,抱歉,反正小孩乱学家长的缺点而已,正常有思考的长大之后都会后悔这些不好的行为……”
(……)
之后怎么了呢,小莱欧妮,向着团状的海特伸手……
“你好粉啊。”小海特抬起头,“是猴屁股吗?”
臭小子!
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莱欧妮结结实实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大摇大摆离去,没有再多看一眼。(太没有风度了啊啊啊!黑历史啊啊!)哈哈,怪不得莱欧妮不记得你。
“你……记得这件事?”
不记得,绝对不记得。我坏笑起来,“啊~~一分钟前刚记得,穿的和别人不一样被欺负是吧?”双臂在他的腰部越勒越紧,咬牙切齿用带着嘶哑的老痰嗓道:“那、要、不、要、和、我、一、样、全、身、穿、成、猴、屁、股、啊?”
“……不要!我喜欢黑的!耐脏!”他思考了一下,“你穿粉的……很,很可爱……穿你喜欢的就好!”
“哟,不穿就不穿吧,还夸起来了。粉色我也可以往坏了编,什么粉娇你几,穿活泼的颜色装嫩骗人,想蹭一点红色的艳丽要素但没有红色的激情只能不上不下的尴尬颜色……”我手臂上的力道没有减弱。
“不不不!好勒……”他大口呼吸了两下,“我,我,我当时其实好紧张!”小摩托慢慢减速,“……我,我从没见过这样……厉害又,又……就不由自主想说一些否定你的话……”我的手臂也慢慢松开。
懂了,从未见过的好人,太颠覆过去了。害怕对方不是真的这么好,害怕因对方改变后连自己原本的状态都失去,于是出现防御机制,通过否定来自我保护。
“……当时我听人说高年级有一个玩棍的粉红桃子,就知道一定是你。幸亏你没有改变,我才能找到你,真是太好了。”
不止这些。原本,他不会成为魔法师身边的战士,而是学习家中的园艺技巧。可他所认识的孩子中,最尊重他的莱欧妮,在某一天消失,传言她进入了魔法协会的本地学校。
海特请求父母让他在下一年入学,而那些同学没见过类似背景的学生,也不够成熟,随便立了一个划分标准,随便找借口嘲笑他家庭的“地位”。最终,他心中的莱欧妮,他寻寻觅觅见到的莱欧妮,已经不只是她本人,变成了他在愚蠢恶意的包围中,获得尊重和交流的象征和唯一途径。
(……他也……依赖上了这个途径。)
现在莱欧妮的团队里,大家早已成熟,或为幼时不懂事而后悔,或反驳周围仍冒出的狭隘思想,如果他有勇气与更多的人接触……
(他的胆量被别人愚蠢的恶意消磨,只想蜷缩在角落。)
他也不敢在这个过程中,减弱和莱欧妮的联系,失去过去的关系。只能压抑着自己获得平等交流的渴望,在见到莱欧妮时才敢释放,这……并不健康。
(珍妮和班主动和他接触,和他一起交流,原本是他改变的机会,可是……)
“看,前天那小女孩肯定来这里采的花。”海特的“摩托”已经停下。
山坡上,漫山遍野的蓝紫色,在风叠区午后的微风中摇摆。
这是此浮岛出现城镇后,建立的第一个风景区,用于给居民带来好心情。
看见这些花,班高兴地从包中拿起素描本,罗赛和珍妮在班前面故意扭两下干扰,气得班作势用本子敲他们的头。海特睡着,班偷偷让珍妮把自己精挑细选的花插到海特的头发缝里,结果被莱欧妮反杀在头上插了一圈小花……
只要我想知道,我就能知道曾经发生的事。
现在,城内无法透露那一天的损失,除了相关的人,除了我们,没有人知道珍妮和班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已经死去,流传的只有满足各种心态的不同版本的故事。甚至连海特也不知道,他们的遗体被埋葬在这里,在生机勃勃无人问津的野外,只开满了象征着友谊和纪念的鸢尾花。
(我想,祝福我遇到的朋友们,感谢他们的陪伴。)
“真好看,”我的身体颤动着,眼眶湿润,“希望他们也能看见。”
我的身体从“小摩托”的后座起身,单膝蹲下,是这个世界祈祷的姿势。我当然是不信这个世界观下的人类所描绘的神,因为我或许就是神,但倘若莱欧妮想要以此寄托哀思,就由她吧。
“……我很感谢这些花。”海特以同样的姿势坐在我的旁边祈祷。“前天傍晚,正是因为你手中的花瓣落在了街角,我才知道你曾经到过那个巷口,才能顺着他们的活动轨迹,找到你失踪的位置。”
祈祷结束,我站起身,“或许是他们在为你指路。”
“……他俩可得对着我一路上的莽撞样子笑半天。”
“那不用担心,有人已经笑过了。”
“啊,苏先生这家伙,”海特还是接了一个尊称,“取笑我是真的,但也是他建议我不要盲目闯入,多亏他我才能冷静下来。”
“不要太尊崇他,要不然接下来你会更尊崇他,”我摇了摇手指,“除了他故意找活让我今天上午复习外,其实他想让我代表我们团队,参与目寰区的会议,告诉他们我们的视角,我们看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原本只有闪级魔法师能参加的会议?”海特从坐姿起身,“这一次不像是普通的活动。他们或许真的要解决墙蔚池的问题。”
我点点头。我们风系魔法师组织的粼翼宫坐落在一座浮岛上,墙蔚池的势力仗着只有一条路可通,以及岛上特殊能源形成的池水,并不服从粼翼宫的管辖。相反,因为去年粼翼宫闪级魔法师异的叛变和血腥屠戮,墙蔚池的势力愈发猖狂和凶残,用“普通贪财盗贼”的说法已经不能圆上以往的故事。
“听说那个组织的领袖,是一名闪级魔法师,”海特踌躇着想说些什么,“我原本以为闪级魔法师都如伽曲一样心怀世间民众,即便是苏先生也乐于助人。”,他说道,“可是就连闪级魔法师,如此尊贵强大的魔法师,也可能在某一天突然叛变。”
这一年墙蔚池引起的猎奇残忍事件和相关的任务,从我的脑海中流过。
“只有你,还和以前一样,”他用一种尽可能柔和的眼神看着我,“把剑和魔晶结合在一起,啊,简直和当初你想要金属法杖一模一样。”
他接着说道,“珍妮和班,他们从我的身边也消失了。”,柔和外壳的缝隙中暴露出一丝污浊,“你还在,啊--你一直都和以前一模一样。你也会永远在我身边吧?”他的眼神已经变得充满执念,“一定会的,肯定会的,你一定不会变的。莱欧妮,我想和你缔……”
“我不是莱欧妮。”
我把手糊在他的脸……好吧优雅一点,只遮住他想要落下的嘴好了。
很多次了,我已经很多次了,明确表示我不是莱欧妮,但是,诡异的某种世界修正,让我的解释通通无效,“我就是莱欧妮,莱欧妮就是我”,有某种东西在强行维持这个判定。可我不认为我有帮莱欧妮决策的立场。此外,在我胡作非为影响下的海特,真的是这个世界理应出现的海特吗?海特的爱慕,追求的是莱欧妮,还是其他的什么?
无论是趁莱欧妮无法控制身体之危,还是趁海特心理薄弱之危,去追求所谓亲密关系的刺激来麻醉,都是对他人的不尊重。我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手从他的脸上拿下,“虽说可能和前几天一样徒劳,但我要说清楚,我 不 是 莱 欧 妮。”
“……哈哈哈,”海特似乎觉得这是个十分荒诞的笑话,“你哪里不像你自己了?一起对街边的店面发表见解、耐心地等我逛铁匠铺、帮助卖不出花的饥饿小姑娘、即便被困也在我被绑时暗中帮助、在我战斗时用好不容易学会的声魔法为我助力、醒来没有多久就积极地参与工作,想要用金属法杖就更不用说了,还和小时候一样,看到不平之事就想出手相助、关心自己的身边的人,看,你不还和以前一样,没有改变吗?”
……两个结论:一、“我不是莱欧妮”这句话被修正成了“我感觉不像我自己”。
“莱欧妮,你还和以前一样没变,真是太好了。”
二、真正不变的,其实是……
“……抱歉,我不能贸然做出确定,按照最近的事件,所谓永远的保证,也是虚假的。明确的回答,起码等这几天的事情结束之后。”我郑重地行礼,“请不用担心,我不会因此影响我自己。我也会尊重你的所有决定。”
起码,我相信这是最尊重他们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