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兵楼内的气氛剑拔弩张,而处在风暴中心的顾云泽便更加受宠若惊了。
试问,一个出身山野的小子,如今竟让能拨动天下风云的大人物为之争得面红耳赤。
这是不是一份别样的殊荣。
“顾小哥,你先去吧。”
见顾云泽迟迟没有迈开脚步,开阳长老适时的出声了一句,但还是没有让开身形,拦在了那鬼首汪洪涛的身前。
而那鬼首则是冷哼一声,别有深意的望了顾云泽一眼,当即拂袖而去。
呼——
顾云泽冲着开阳长老点了点头,终于登上了这问兵楼最高层。
暂且不提这一层中有何神兵利刃,光是站在窗前俯瞰而下,便可见那云海翻涌,蔚为壮观。
只是,看不见那芸芸众生。
第七层中,那先前主持问兵楼开启的楼主秦广正负手而立,站在窗前俯瞰,也不知在看些什么。
顾云泽壮着胆子上前一步,忍住心中悸动不去看那放置在最中心的玉匣,恭敬道。
“小子顾云泽,见过秦楼主。”
“嗯。”
秦广并未转身,不过是轻声嗯了一句,又道。
“你打开匣子看看。”
顾云泽一愣,心中的激动顿时泉涌而出。
他看向放置在最高层正中心桌案上的那一方玉匣,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曾几何时。
顾云泽也是手持树枝挑翻十里菜花的孩童。
而如今,他的身前摆放着一方玉匣,玉匣里藏着一柄足以载入神兵榜的摇光品阶神兵。
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顾云泽打开了这方玉匣。
但其中并没有顾云泽想象中的珠光宝气,更没有万千修士口中的霞光万丈。
玉匣里,横陈着一柄入鞘的利刃。
之所以称之为利刃,是因为顾云泽一时间无法判断出这究竟是不是一柄宝剑。
其柄较长,需用双手去握,而大多数剑则是单手持之。
“这是一柄横刀,就是大魏行伍之中最常见的那种制式。”
秦广没有回头,却为顾云泽解答了疑惑。
在大魏,流传的最广的兵刃是剑,但在行伍之中,兵甲们用的最多的却是刀。
军中四刀,仪,障,横,陌。
其中用的最广的,便是这横刀。
“原来是一柄横刀。”
顾云泽缓缓从玉匣中将这柄摇光品阶的神兵取出,细细打量起来。
其实,顾云泽也曾在东安城中见过售卖横刀的商铺。而市坊之中,人们也多称之为双手剑,而非横刀。
只因其刀身狭直较为似剑,刀尖处为斜口,刀柄又较长需用双手握住。
若是将刀身藏在鞘中,便的确称得上是刀剑难分。
而大多数横刀不加装饰,不镶金银,不刻龙凤,样式古朴简洁,刀身笔直,刚正不阿,既有剑的王者之风,又有刀的霸者之风。
这柄藏在玉匣里的神兵,也是这样。
只不过,当顾云泽将刀身拔出刀鞘的那一刻,他便发现了这柄横刀的与众不同。
这刀身不是常见的金属材质,而像是白玉。
以白玉作刀,是用来养人,还是用来杀人?
不仅如此,这刀身之内竟萦绕着丝丝缕缕的墨黑之气,一刻不停的流动着。
像是墨点滴入了水中,翻涌不息。
“秦楼主,这刀身上的墨黑之气是何物?”
顾云泽不禁发问道。
而那秦广秦楼主也在这时转过了身来,国字脸上的横眉微微一蹙,沉声道。
“徐公说,那是仙人的怨气。”
徐公!
顾云泽瞳孔一缩,捧着横刀的双手也不禁一颤。
“此刀莫非是……”
“正是徐公与我共同所铸,也是你师父特意留给你的。”
顾云泽张了张嘴,像是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见秦广已经下了逐客令。
“这柄刀,刀名破阵子。今日我已经交给你了。至于你能不能护住,那便是你的事。”
紧接着。
一缕清风将顾云泽吹下了楼,却不是吹下六楼,而是托着顾云泽从七层的窗户而出,一直吹到北斗镇上。
此时的北斗镇上,空无一人。
顾云泽愣神了片刻,便明白了秦广此举的目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若等问兵楼中的上万修士反应过来,顾云泽怕是无法活着走到北斗镇。
逃!
这个念头在顾云泽的脑海里疯狂冒起,紧接着他便跑回了那间早已空无一人的客栈,抱起了那只还在客栈中昏昏欲睡的犭也狼。
“嗷~”
犭也狼还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便已被顾云泽抱在怀中,疯了似的跑出了北斗镇。
可出了北斗镇,又该往何方呢?
这江湖之大,天下之远,顾云泽所认识的人却屈指可数。
细细数来,只有一个红叶姑娘,一个唐揽月,一个鲁大同。
一个是不知来历的红衣女子,一个是被追杀无法回到蜀中唐家的世家小姐,还有一个是被总镖头出卖的镖师。
这三人的处境,又何曾好到哪里去?
……
明光二十三年,小暑这一日,问兵楼售出所有神兵利刃,除却极少数修士能够笑着离去,大多数修士都是垂着脑袋离开。
下了山,离开了北斗镇。
这些来自于天下各地的修士或是报团取暖,或是如顾云泽一般匆忙离去,又或是陷入了一场又一场的厮杀之中。
哪怕是一柄天枢品阶的兵刃,只要是出自问兵楼之手,便会引起无数修士的争抢。
厮杀,在所难免。
而在这场问兵楼的盛会中,只有两人分文不出的取走了问兵楼的兵刃。
一人是个背着木剑的少年,名为李青山。
一人是个身形壮硕的年轻人,名为顾云泽。
尤其是后者,更是在不少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下,短短数日便借那神兵之名响彻天下。
一时间,无数修士都在掘地三尺的寻找顾云泽。
……
六月初一,诸事不宜。
位于陕州西部的阳泉城中,开始了一年一度的征兵。
主持征兵的典军校尉正噼里啪啦的念着征兵的榜文,忽然人群里挤出了一个年轻人,背后背着一把古朴的横刀,一脸希冀的望着这典军校尉。
典军校尉一愣,看着这年轻人背着的横刀,也不再继续读榜文,而是望着这年轻人问道。
“你这年轻人,就这么想参军?未入行伍,就已经背上了横刀。”
“正如校尉所言,我自小向往行伍,此刀乃是家父所留,算是传承之物。”
年轻人不卑不亢的回道。
“我瞧你也是修士,不知传承何门何派?”
典军校尉又问道。
“未曾入过宗门,我之修为,皆是缘于家父所留的一本法诀。”
年轻人再回道。
典军校尉略带狐疑的瞧了瞧这年轻人,又指了指他怀中抱着的狐狸,道。
“这长耳狐狸倒是稀奇,从何而来?可也要带入军中?”
“回校尉,这是小子幼时捕猎而来,与我一同长大,感情深厚,自然是要带入军中。”
“那你可知,寻常兵甲是不能带家宠入军的?”
“自然知道。所以我此来,是为了博得一个提举的职位。”
“你倒是有备而来。”
典军校尉有些欣慰的拍了拍这年轻人的肩膀,又道。
“来人,领他前去盘查底细,载入名册。”
话落,便有兵甲前来领走了这年轻人,而这年轻人也自然是颇为懂事的朝着典军校尉行了一礼,以示谢意。
这年轻人,不是旁人,正是乔装打扮过后的顾云泽。
这十日来,他一直低调的行走在陕州之中,学了一口地道的陕州口音,但听着茶肆酒楼里的食客,时不时的便能提到自己的名字,提到那柄摇光品阶的神兵。
顾云泽思前想去,还是觉得背着这柄破阵子不大安全,但既是师父所给之物,又不好舍弃,因此只好主动加入行伍之中。
行伍之中,兵甲皆配横刀。
这破阵子瞧起来又古朴无华,便可大隐隐于市。
而为了入行伍,顾云泽除却学了一口陕州口音之外,还编造了一套缜密的身世,倒是勉强把盘查应付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