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乘风卖的关子,并未引起顾云泽不依不饶的追问。
瞧着顾云泽那一副你是师兄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的模样,谢乘风不禁有些吃瘪,于是主动说道。
“可曾听过上古三式?”
还未待顾云泽摇头,谢乘风又有些得意洋洋的说道。
“师父他老人家,是这个世上最为精通上古三式的圣人。但他却有一个遗憾,穷尽毕生而无法达成,于是他转而求次,寻到了你。”
“我?”
顾云泽有些疑惑。
“我有何特别之处,莫不是天煞孤星,与我亲近之人都要被克死?”
听了这话,谢乘风像是被噎了一口,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小云泽,哪有人像你这么说自己的?”
顾云泽摸了摸鼻子,像是不太习惯小云泽这个亲昵的称呼,于是便静静等待谢乘风说下去。
“其实,师父对我也是语焉不详。只不过……那年师父突然来了这座小镇子上,除了寻你,还顺手解决了一桩麻烦事。”
麻烦事?
往事如闪电般从顾云泽脑海中劈过,让他顿时寒毛炸起。
“难道是那年的兽乱?”
“不错。”
谢乘风又拍了拍顾云泽的肩膀道,虽是初次见面,但他对自己这个师弟却是愈发的欣赏了。
“野兽不会无故作乱,它们都有很强的领地意识。而这片百兽岭,瞧着并无寻常之处,但地底深处却封印着一只——”
谢乘风说到这里,又不禁卖起了关子。
“小云泽,你瞧瞧这天上的下弦月。待会儿,咱们便见不到了。”
此言一出。
顾云泽顿时后撤三步,再看向谢乘风时,已是满眼警惕。
谢乘风见状,有些哭笑不得,不禁抖了抖怀中的青铜长剑,道。
“小云泽,你这是做什么?”
“听师兄刚刚提及封印二字,我想……这不是一个武者该触碰的东西,我还是躲远点的好。”
瞧着顾云泽这惜命三郎的架势,谢乘风觉得哭笑不得的同时,又不禁有些心疼。
没有自己这江左谢家的出身,也没有从小的锦衣玉食,顾云泽活着的每一日,是不是都格外小心翼翼?
想到这里,谢乘风不禁正色了起来。
“小云泽,有师兄在,你日后不必再担惊受怕了。”
“可是——”
顾云泽的话未说完,耳边便已然传来了呼啸的风声。
下一刻,顾云泽整个人便如小鸡仔那般被谢乘风拎着,穿行在了这百兽岭中。
呼啸的风声之间,顾云泽艰难的抬起头。
那是一抹下弦月,夜色未浓,略显模糊。
再到风声停止时,顾云泽已经来到了百兽岭中一处他从未踏足过的无名山谷。
山谷中,黑影重重,最为骇人的还是那一道深壑,像是一条赤裸裸的疤痕。
顾云泽深吸了一口气,打量四周的同时,愈发的确定这里是自己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他本以为,百兽岭已如同他顾云泽家的后花园,每一个角落他都了然于心。
可今日,谢乘风这个外来之人抬手间便给他上了一课。
“此处有幻阵,你没来过也是正常。”
谢乘风淡淡的笑着,虽未从顾云泽脸上瞧出诧异的表情,但却准确无误的看穿了顾云泽的心中所想。
“即便是先前那个不入流的修士,让他在这深山老林中住上十年,他也寻不到这里来。”
谢乘风又安慰了一句。
“这里到底有什么?”
顾云泽没有领他的情。
谢乘风面带玩味的看了自己这个师弟一眼,淡淡的笑道。
“不如——你自己去瞧瞧。”
话音刚落,顾云泽便忽然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他背后猛地推了一把。
谢乘风也及时的撤开了挡在顾云泽身前的身子,就这般眼睁睁的看着顾云泽跌入了那深壑之中。
此时,天上的下弦月又明亮了些许。
谢乘风略显慵懒的伸展了下身子,便一个纵跃离开了此间山谷。似乎被深壑所吞噬的顾云泽,与他并无什么关系。
可从外头去瞧,哪有什么山谷?不过是一片泥泞不堪的沼泽罢了,寻常人见了,百米外便会绕道而行。
深壑中。
顾云泽眼前早已天旋地转,刹那间便已分不清东南西北。
跌跌撞撞的下坠间,顾云泽这幅堪称铜筋铁骨的武者身躯,也不禁隐隐作痛。
随着一声闷响,顾云泽终于落地。
待得他龇牙咧嘴的抬起头来时,发现自己早已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那深壑的入口,也成为了一条细细的银线。
忍着筋骨散架般的疼痛,顾云泽有些踉跄的站起身来,周身寒毛早已耸立。
好在,贴身携带的匕首并未在下坠的过程中遗失。
他摸到了一处岩壁,手心里紧握着那把匕首,此时眼睛的目视已经完全失去作用,他只能用耳朵去听,用鼻子去嗅,像桑榆镇上每一个机敏的猎户那般。
附近应该没有野兽存在,顾云泽下了第一个定论。
他摸着岩壁慢慢前行,同时脑海里已经飞速揣测起谢乘风的用意来。
尤其是谢乘风先前的那句。
有师兄在,你以后不必担惊受怕了。
此话还犹言在耳啊!
顾云泽在心中暗骂,自己还是太过年轻。
很快,黑暗之中便亮起了星辰点点,像是萤火虫般的微光,闪烁着,却又那般神秘。
噗通,噗通。
顾云泽清晰的听见了自己那强有力的心跳声,心头上涌起一股难言的期待。
十岁那年的兽乱因何而起?
因兽乱直接或间接而死的阿爸和杜姨娘,是不是也在天上看着自己?
黑暗中,顾云泽慢慢向那一片微光靠近。
可奇怪的是,明明是闪烁着的微光,却永远那般遥远而无法触及,像是航海之人望不到的彼岸,远行旅人回不到的家乡。
不对!顾云泽忽然猛地抬头,发现那银线般的深壑入口上,竟然悬挂着一轮豆大点的满月。
又是幻阵!
到底什么才是真实的?顾云泽第一次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强烈的质疑。
目之所及,似乎只有手中紧握的匕首,才最为真实。
噗通,噗通。
心跳声愈发的密集起来,在这眼见为虚的地底深处,对于未知的恐惧早已席卷了顾云泽全身。
顾云泽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那闪烁的微光,忽然调转了方向。
片刻后,微光再次出现,于是顾云泽思索片刻,再次调转方向。
就这般来回往复了七八次,顾云泽终于在这地底深处摸索到了一处人为的建筑。
准确来说,是一栋约莫青铜材质的小型庙宇。
黑暗中,顾云泽无法看清这小型庙宇是否拥有着精美的做工,只能隐约看见其轮廓,很像是桑榆镇外的那间山神庙。
小庙中,似有异物。
顾云泽瞧不真切,一时间却也不敢靠近。先前谢乘风的话又重新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这地底深处封印着一只——”
话未说完,顾云泽却觉得话中所指,便是眼前小庙中的异物。
难不成是个活物?
顾云泽怀着忐忑的心情逐渐靠近,想要一睹真容,忽然没由来的响起了一个王朝。
大夏。
那是一个充满争议的王朝,那时候,也没有皇帝之说。
史书上写,大商之朝尤爱青铜之器,且器物精美,流传甚广。
于是后人将大商定为第一个王朝,却也有不少文人对此持怀疑态度,认为如今的大魏应该是第八朝,而大夏,才是真正的始朝。
始朝之争,争了千年。
但大夏的遗迹,世上却鲜有人寻到。
如今的顾云泽,在靠近这座青铜小庙的同时,竟然没由来的想起了这个充满争议的王朝。
顾云泽抬起头,再度望向那轮豆大点的满月,心想道。
山谷内外,两重幻境,这是何人所为?
若是自己那师父所为也就罢了,可若是前人所为,那这座青铜小庙的铸造者,会不会是数千年前的大商之人,甚至是——大夏之人。
顾云泽缓缓伸出手,摩挲着这座一人高的青铜小庙,入手便是一股跨越了时间长河的厚重气息。
虽目视不良,但手中传来的略显粗糙的触感,却让顾云泽越发相信,这也许真是大夏之人所铸造的青铜小庙。
只是不知为何,隐藏在这了地底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