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各花入各眼,是非曲直在人心
据寒影探来的消息,将军府的二房暗地里使劲添一把火。那丫头身边也遍布眼线。也是,和他牵扯上关系的她,这种强强联手缔结联姻之事,除了对自身有益外,旁人看来分外眼红……不过她此举也算一石三鸟。是他小觑她了吗?诚然他让寒影一直在暗地里听人墙角,虽不为人耻,但隔墙有自己的耳目还真的好办事!这其中一半是有贾昀灵的嘱托,一半也有他的私心。或许是细微之时聊胜于无。可是他觉得她的想法到底是有些天真了。这便是可以看出,一直以来,她生活成长的环境,所处的境地真的如她之前所述那般,简单明朗……即便如今的她深谙世故,依然缺乏老练的豺狼手段,此举高明有一些,但含沙射影很容易牵连自己,所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过她觉得若是萧赭卿当时便应允她,她早就可以如愿以偿,哪里需要这般绸缪?只是像现在这样,流言蜚语四面八方铺来,皇家向来重视颜面,崇山王府亦不会抛弃皇家颜面,自然不能让谣言四起,如此这番,这丫头一招“借刀杀人”使得是不费吹灰之力。若是真追究起来,她的退路便是借口年少无知来翻脸悔亲一事,如果事情没有按照她的预期来发展,那么日后等她坐稳王妃之位,必然是要敲打整顿插手此事的后手。这便是当萧赭卿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和他坦白之际,只带着翠琴和连裳的原因,她总算心思缜密了一些。荷玉留在园中继续伺候老夫人,顺便打听消息。她自认为是算地一手好计谋,无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山还比一山高。
李艺玲背地里亦是做了推波助澜之事。她们是想让此事人尽皆知,还想惊动宫中?这些人还真是无利不起早,二房目的昭然若揭,难道李艺玲还想把贾语拉入平阳王府的阵营?或是得不到就毁掉?在萧赭卿看来这些人都是自作聪明,作茧自缚,最后都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再说他年少时的心爱之人被抢一回也就算了,现在的他怎么会允许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这完全是在老虎身上拔毛———找死。李艺玲算是把他给彻底得罪了。两人年少的情意如今看来,比不得荣华富贵……只是贾语没料到平阳王府会掺和其中并且推波助澜,还是漏算了一步。陈嬷嬷从退出亭外第一时间自然将“捕风捉影”之事告知老夫人,老夫人打从心底相信她的孙女应该没有这么胆大妄为,如此堂而皇之地谈论退婚之事,在她这个过来人眼里还真的是愚蠢。她决定静观其变。的确如她的预判,这几日里外都安静地很。谁知没几日陈氏便在平阳王王妃李艺玲的唆使下,先发制人,将消息散播出去。老夫人立即想到斩草除根,眼下这连裳和翠琴都留不得了。贾语自然想到其中的利害关系,她还是决定冒险一试!若是意图败露,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回头继续承接这门亲事,崇山王府不会轻易与将军府撕破脸,最多她不受王府待见!再说她一个小女子出尔反尔也没所谓,毕竟她还是个孩子,脸皮厚实些就好,何必在意外面的风言风语呢!不过既然她决定做戏,必然要真的不能再真,自然不能让身边人起疑。于是她带着和她最亲近的且不知情的翠琴一起,不然二房如何会上钩?最近这段时日贾语一直在她的伊冉院装腔作势,处处与荷玉作对,的确是委屈了荷玉,伊冉院的人虽不明所以,但小姐发作的事,的确是荷玉的错。一般人家的主子也是吹毛求疵,只是这番她回归正常的大小姐姿态,反而让下人们理解了。她之前那些平易近人的动作反而让人疑惑。所以虽说事出反常必有夭,但在其他主子眼里却觉得她终于懂得拿捏下人了。做戏向来要做全套,不然难以让人信服。荷玉虽一直稳重,只是内敛,从不锋芒毕露,嘴巴没有翠琴那样能说会道讨得她的欢心。荷玉虽心有不忿亦觉得小姐近来行事蹊跷,心底不确定她家小姐是否是有难言之隐,大家都在说,这才是做主子的样子!她嗤笑,主子到底是主子,她不管是否坚信她的决定,做下人的最好选择噤声隐忍。连裳虽起疑但大小姐也不算无理取闹,荷玉这个实诚的性子,终究在大多数主子那里是要吃上闷亏的。对于连裳近身伺候小姐,荷玉虽面上不露颜色但并非心服口服,而翠琴一向与荷玉交好,自然也瞧不上连裳谄媚讨好,奴颜婢膝的模样。她现在和翠琴一起近身服侍贾语,心直口快的翠琴仗着小姐的宠爱背着连裳时不时反而数落起这个主子来,贾语装作若无其事,笑而不语,若是说地烦了反而指责荷玉的不是……因为她是想拿连裳做局牵出背后的势力,顺而趁势杀鸡儆猴。原本她还在计划中的事情,没想到因为萧赭卿的突然到访而将时机提前,正所谓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既然机不可失,那她必然要利用好,正好免了荷玉继续遭受她莫须有的指责。
萧赭卿叫来萧十逸(贾昀灵),让他处理因他妹妹荒唐的言论而致流言四起一事。言下之意,是在告诉萧十逸,他这个王爷好心和他联手,是萧十逸捡了大便宜。这样子他好继续让萧十逸如寒影般衷心亦可安心地为他卖命。
“王爷,我以为以茹儿的性子,虽然平日里是胡闹了些,但拒婚一事绝不会是蕙质兰心的舍妹提出来的。按照王爷和我的约定,应该是您先将此事告知茹儿,何来她拒婚一说!况且我还有一事不明,还请王爷明示!”萧十逸(贾昀灵)在萧赭卿面前亦是铮铮铁骨,虽然武功全废,昂然不屈之气依然不狂让半分。他不会自称人臣,因为贾昀灵“已死”,他也算不得王爷的手下,故以我自称。
萧赭卿自然知道萧十逸(贾昀灵)的疑虑,“你说。”
“以王爷谨终慎始的心性,此等密不可宣之事怎会留外人在此,还能让人走漏了风声?如今消息已宣扬出去,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我想其中的缘由您必知一二。”
“你这是疑心本王还算计起你家那位看起来少不更事的妹妹了?”
“我可不敢,但茹儿这般明眸皓齿,温文尔雅,自是易遭人妒忌。只是此事很是蹊跷,你和她二人,我自然信小茹儿。”萧十逸(贾昀灵)委婉地表示就是萧赭卿算计他的妹妹。
萧赭卿怒目横眉看向萧十逸(贾昀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真不屑说你妹妹这点小伎俩,不过我倒是看出来你兄妹二人以下犯上的胆子倒是大得很!若不是你俩背靠大树好乘凉,有将军府和镇国公府的庇佑,我都懒得理你们俩!”
萧十逸十分疑惑地看向他,萧赭卿啪地扔下寒影调查来的消息。
“我知其一,但料不定你那聪慧过人的妹妹会如此胡作非为,我还未来得及开口,她倒心直口快便提拒婚一事。”
“暗影都调查完了,你还让我查,是要给谁翻身?给谁做主?”
“你且看看你家那位亲妹妹是何许人也!”
不过在陈氏和李艺玲蛛丝马迹之后便是贾语手笔的痕迹,她聪明地拿别人当枪使,让她们当始作俑者,亦是想把火烧旺些。
“你那位蕙质兰心!的好妹妹估计也没有在怕的,也不怕引火烧身!真是胆大妄为!”
“这,这,怎么会呢?肯定是有人陷害!”因为以萧十逸(贾昀灵)对妹妹的了解,母亲当初想要请旨回了这门婚事时,还是茹儿点头同意婚约之事。妹妹她向来胆子小,这种可能掉脑袋的事,她怎敢掺和其中?而且对于现下的她来说,王府不算坏去处。只是他这个哥哥想要给她争个万全之法。因为萧十逸(贾昀灵)知道他这个王爷那般凛若霜雪的性子。作为统领一方将士的上位者他是什么性子无关紧要,只要他心怀山河,能知人善用,人尽其才便可。更何况久经沙场有雄韬伟略的他,必然不会安居为一人之夫君。他是皇亲贵胄,怎么想他都觉得妹妹日后要承受地太多,他不忍妹妹步上如母亲那般命运的后尘。所以,萧十逸(贾昀灵)才想到拿他自己的命和萧赭卿进行交易以换得若茹的婚约自由。可是萧十逸(贾昀灵)还是太天真了。且不说被退婚后……
萧十逸(贾昀灵)只是想到妹妹一人太不容易,她太让他这个哥哥心疼而自责了,母亲离世是萧十逸(贾昀灵)的痛也是遗憾,都没能见到母亲大人的最后一面。而现在的他更是不能正大光明地站在妹妹的身前替她遮风挡雨。
万一被治罪……她倒是可以做那个黄雀在后之人。
“明明王爷和我有言在先,你会将婚约一事与舍妹说明白的。”
“我先前已说你妹妹没有给我开这个口的机会。”
“那王爷您就听之任之也不阻拦一下吗?”
“你可知反悔圣上的御赐之恩典乃是杀头的大罪!”偏着头的萧赭卿眯缝着眼,他的意思实在意有所指这兄妹二人真的以双重标准要求他人和自身,还是他二人笃定他这个王爷可以任他俩拿捏?明明书房里的光线昏暗,可是窗口那一抹柔和的霞光映在他的脸上,棱角分明的脸上挂着斜睨的厉色,却怎么也没让萧十逸(贾昀灵)觉得惧怕。萧十逸(贾昀灵)反而看出他眼底无尽的空虚。
“你们兄妹两人在外面打着我的名号狐假虎威,是笃定我不能奈你何?”
“非也!这不是正在商量吗?”他盯着他的神情出了神!
“怎么,你也和李桓一样,看中本王的皮相了?”
“……我只是觉得王爷身上似乎有点人味了……”
“我是人不是人味,难道本王平日里都是鬼吗?”
“如同鬼神般令人不寒而栗!”
“呵呵,本王可没看出你半分的战栗来,大言不惭之人我看倒是有如此之人。”大言不惭自然指的是萧十逸(贾昀灵)。萧赭卿觉得萧十逸(贾昀灵)说的不寒而栗只是因为他的权势,对于他这个人,至少李桓和萧十逸(贾昀灵)是敢和他说真心话的。看似逾矩实则不卑不亢,也许是因为二人本就出生于大家之中,拿捏的分寸感尤其适当。只是在听到那句“人味时,他的心一颤,似是黎明之时的打更声,他没好好地当个人吗?……遗忘让过往变地模糊……哪里都没错,又似乎全错了……目的那么明确的他,居然会因为“人味”二字而在心底有了松懈的缝隙,虽然只是一瞬间!
萧赭卿看着萧十逸(贾昀灵)渐渐因思虑而暗下去的眸色,沉默半晌,“也许,本王的王府算得上你妹妹最好的去处。”萧赭卿有自己的考量。
萧十逸(贾昀灵)惆怅,好也不好。这么小的妹妹也许真的会心悦这个所谓“功高盖世”的王爷。只是……他徒有其表,太不适合做妹妹的夫君。且不说他位高权重,向来只有别人听命于他的份,再就他平日里雷厉风行的为人处事,若茹怕是半分也拿捏不住这个人。
“那王爷可否许诺今生只与我那妹妹一人共白首?”
“怕是不能!这种事即便要开口也是日后由你妹妹这个王妃来说,你这个人做事说话随心所欲,虽说是为了你妹妹,但你未免也干预太多,容易给她招惹祸患!今日看在你是她大哥的份上,饶你一回!”萧赭卿从前从未想过和李艺玲之外的女人成亲,如今的他在意的不再是这些儿女情长。他自此后没想过成亲一事,不过作为王爷的他,王府里只有一位王妃成何体统?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也是要许给对的人,毋庸置疑的是他和她都并非对的人。即便如他那般处于高位之上也需要拉拢各方关系,毕竟明哲保身的前提也是要先站对阵营。而联姻就是利益往来最好的化身。此时让他许诺与一人共白首,实在是为难。现在的他更看重利益价值,不考虑私情。
“不过,若是你真想她离开王府的庇佑还奢求她一世安稳,不如似你这般死遁隐姓埋名也未尝不可。这样的法子寒影可是了如指掌。”
萧赭卿不知一语成谶,令人惊讶的是,他居然如此事无巨细地给他指点迷津,虽然他更多的是打趣这两兄妹。不过关于联姻又或者给他谈儿女情长,他根本不让人置喙,因为谁都不是他,他能接受他皇兄的安排,亦不过是有他的考量在,在权衡利弊上,帝王之家出生的人,半点也不会给自己找亏吃。不过,人算不如天算,人心最是难算。
“舍妹之事还得从长计议,误解一事还望王爷担待,您大人大量……”萧赭卿拂了拂手,他已经不想听萧十逸(贾昀灵)的吹捧,不然机敏如他也要被他兄妹二人套路,赶紧让萧十逸(贾昀灵)退下。还是便宜了萧十逸(贾昀灵),原本还想让他以暗影查来的线索再找出更多的真凭实据来,以确保万一。
寒影已在暗处候着了。“主上,这是哨影传来的消息。成王在封地拥兵自重,还与二皇子有所牵连。”
“吩咐下去,让成王不可轻举妄动。让哨影对他严加防范,小心行事……”
……
这边老夫人因为流言蜚语闹地沸沸扬扬,正在对陈氏大发雷霆,她愈发对陈氏失望,到底小门小户,不过是娘家钱库充盈,但眼中没有大格局,反倒注重这点蝇头小利。即便此事后面有平阳王府的煽风点火,若是东窗事发,追究下去还不是将军府最倒霉。而且,陈氏说漏了嘴,似乎平阳王瞧上贾语这丫头了。先不说将军府得不得罪起崇山王,将军府的女儿们再进平阳王府亦不会增加更多的助力,不过是给平阳王王妃做嫁衣,在此当口,圣上疑虑正起之时,将军府若是因赐婚一事出尔反尔,必然要被降罪。平阳王的喜欢或许只是一时兴起又或者只是挑拨离间……所以老夫人是不会同意贾语入平阳王府的。将军府的颜面是大家的,陈氏可以罔顾一时,老夫人却不能袖手旁观任她胡作非为的,便拿连裳这个替罪羊当着陈氏的面喂了哑药。贾语心有不忍,撇过头去,但是人不狠站不稳。连裳自然不知贾语拿她做局之事,不过她只是后悔让人发现她吃里扒外,更悔恨没有跟对主子。
“这丫头以后就放在止水山庄。”连裳拼命摇头,若不是有人按着她,她就要去扯陈氏的衣角。当初陈氏许诺她可以做二房长子贾博远的姨娘的。因为二房一直只有姨娘所出贾博远这么一个儿子,老夫人和贾胜清的意思是让贾博远从小养在陈氏的名下,换一个嫡子的身份。
贾语面上和老夫人求着情,“祖母,茹儿自小和连裳一起长大的,此事不全怪她,是茹儿说错了话。”
老夫人自知崇山王并没有怪罪此事,“只要在将军府一日,主子说出口的话,不管是娓娓动听还是不堪入耳,做下人的切不可捕风捉影更是要充耳不闻。这是打进府就教的规矩。退一步说,咱将军府待人不薄,也断没有一仆侍二主的道理,说出去岂不让人耻笑!主子们平日里说话也要注意分寸,那日不过是小茹儿对王爷吃味的醋话,连这个都分不清,竟然还被自家人编排去,真是丢人现眼!”
连裳被人拖了下去。老夫人将崇山王府递来的尺素甩给陈氏自己瞧。陈氏吓得脸色煞白,惊出一身冷汗。因为那上面可是调查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收买了何人,何时何地发出的消息等等……始作俑者是他们二房,还附着二房在外的不法勾当,亦包涵陈氏一族牵连之事,这便是萧十逸(贾昀灵)的处理方式。(王爷原以为他已知缘由不会再追根究底,看来他是真的疼爱这个妹妹)萧十逸(贾昀灵)例举如此罪证不过是为了喝住二房,他愤怒的是明明都是一家人,平日里在老夫人那边还装模作样地,如今她们居然对弱不禁风,又在短短时日里失去了两位亲人的妹妹下毒手。若不是他在王爷的跟前,若不是王爷不计较……若是真计较起来……京城中想要和王爷联姻的家族多的是,若是趁此与将军府一刀两断,怎么说都只会是将军府的过失。所以萧十逸(贾昀灵)要砍了这些愚蠢且添乱的臂膀。他亦是借崇山王的手给他和妹妹报仇。因为萧十逸(贾昀灵)已经调查清楚当日他的遇险是何缘故。原来是二房的陈氏与宫里的如妃设下的套,而且借用的是皇帝的暗卫,所以是圣上的默许授意?还是将军府树大招风了……也许他们都成为了圣上权谋之下的棋子。圣上一边用与将军府联姻一事企图挽回萧赭卿的心,一边又惧怕崇山王的羽翼过于丰满,便借以叛变之名擅自处置了大房长子贾昀灵,顺势削弱将军府和镇国公府的势力。如此一来,崇山王还是孤身一人的崇山王,皇帝打得一手好算盘。这一招“借刀杀人”使得是炉火纯青。至少京城中胆敢与崇山王结为姻亲必然只能是如“绣花枕头”般不能为其助力的世家。但是皇帝还是小觑了他弟弟的实力与魅力。
明面上来往的虽然不多,亦有不少……京中势力原本就盘根错节,错综复杂……他只不过为了一口气!
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制衡之术只是让将军府和镇国公府遭了殃……
不过,圣上并不知晓贾昀灵被救,更不知还是被萧赭卿的人给救了。
萧赭卿早已让贾昀灵匿影藏行,暗影做事那是云净天空,干净利落。他按兵不动,众人皆静观其变。
贾胜连果然是为官多载的官场老狐狸,在看到贾昀灵的“尸体”时,亦是声泪俱下,老泪纵横之时,心生疑窦,但无真凭实据,他的泪是真的然心思扭转地亦是无人能及的。
贾昀灵自从和舅舅去了西北戍边,他这个父亲都许久未见儿子,这么突然地让他认人尸首,他不认也得认,不怪暗影做地不逼真,只怪父子情深,不是一眼就能看出的假,而是心知肚明的真为人!
皇帝念在往日将军府的情面上,既往不咎,令他们悄悄安葬,大张旗鼓地操办此事是万万不能的。而贾昀灵从此再也不能被提及,就像将军府从来没有这个人似的。
贾胜连觉得此事虚妄地很,他打心底不相信儿子已经过世,他自小看着他长大,知道他耿直的为人,自然不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背信弃义之事,也一定不会做贪生怕死之人!只是抬回来的人是如此这般惨烈的死法,他亦是不忍直视。难不成真遇上不测?肯定是遇上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只是他仍然不相信入土为安的是他那深明大义的乖孩子。
……
陈氏慌张之下,立即去信苏州陈府。
这边处理完陈氏,老夫人自然也对贾语耳提面命,叮嘱她下不为例。虽然花园风波,确实是平阳王解了围,可是如果事事不讲究分寸,主子不拿出威严来,还如何让下人恭顺服从!因此那日未领的责罚如今一并算在一起,当日一起游戏的下人全都领了板子,众人心中叫苦不迭,嘴上却都不敢发作。此事还不算完,老夫人有意拿翠琴点拨贾语。老夫人直言不讳连裳的下场,这言下之意,聪慧伶俐如她还不明了,立即跪伏在地,向老夫人讨饶。
“祖母,孙女错了,真错了。是我这次任性妄为,害您担心了。您一向疼爱我,也知我平日里没什么乐趣,您也知道我嘴皮子还不如这丫头伶俐,所以时常和她贫嘴逗乐亦是有趣地很!奶奶,您就饶过我这回吧,我保证下回再也不敢了!”贾语认真撒起娇来连她自己都要被折服这演技了。
“你与丫鬟投缘原也不是什么坏事,此事王爷虽并未计较,虽然你婶婶做事难堪在先,可是你当日慌不择言时可知下人的嘴亦会口无遮拦?王爷纵你,容你,爱惜你,那是你的福分要珍惜。信里信外说你是实诚孩子,他喜欢你的真诚不撒谎。可是茹儿,有时候真心的话不能乱说,即便想说也得看时机和场合,知道了吗?”这番话老夫人亦是说得情真意切,语重心长,完全是一位祖母对孙女未来的担忧之心。
“祖母,茹儿知错了。如果真要责罚,那便还是连我一起罚了,是我给大家起了坏的头,我心甘情愿领罚。不然祖母您在将军府也不好平大家的愤。”
“这也不是你的错,你还小考究不全,也是情有可原的。既然你主动开口领罚,那便轻些!只是希望你此后再不能乱了分寸。尤其日后去了王府,一定要事事听从王爷的安排。”
“祖母,王爷看着太吓人了。”贾语还是怯怯地抬起头来。
“长得这般气宇不凡还吓人啊?”
“没有爷爷好看,面上还凶,说话也不好听!”
这话倒是说到李氏的心坎里了,“若是你爷爷在,我倒不必发愁了,这诺大的家业……哎,这王爷年纪轻轻是有些严肃了些……想当年还是……”
“咳……咳……”陈嬷嬷提醒着。
“这事原也要早告诉你的,王爷原本与我那侄女你是知道的呀……”
“祖母,茹儿原本是知道的,后来不是落水发烧烧糊涂了么,好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也好,只是,将军府于他来说,总归是根刺。”
“这也不是我们的错呀。”
“话是这么说,但只能怪我们……”
“祖母,我真的有些害怕……”小小的她倒不是真害怕,就是借此躲到了李氏的怀中。
“你当真不想入崇山王府?”李氏摸着小丫头的头,似乎又长高了些。
“祖母,孙女思前想后,觉得祸根就在我的婚事上……”贾语看着老太太,看来,大家都知道圣意是何意了。就是打压,他萧赭卿可以嚣张,皇帝拿他没辙,可是拿捏将军府和镇国公府皇帝有的是办法。
李氏知道祸根源于圣上的猜疑之心,在于他兄弟二人。
“那若是换个王府呢?”李氏虽然知晓是荒唐之事,看着怀里软软的小人儿,心也柔和了些。
“祖母,大约是说笑了吧。若是孙女不嫁崇山王,自然是要在将军府守着的。”
李氏心中想赌一把,若是押在平阳王身上,皇上打压之势会不会稍微缓和些。
“祖母,平阳王为何会被圣上如此信任啊?按道理不该是一母同胞的弟弟更……”
“嘘,这个我们也揣摩不来……”其实,平阳王关键在于他不是帝王之家的血脉,他会审时度势,虽势力范围有限,却能够揣摩圣心,紧要关头能以退为进,潜身远祸。
圣上当初是真心想要修复与萧赭卿兄弟间的情谊,自然把能想到的最有利的补偿赏赐于他。且不说皇帝冲动之下,赐完婚再琢磨已是悔不当初……皇后本也是无心插柳,随意点的鸳鸯谱,还真的是被圣上记心里了,所以枕边风虽小亦能扰乱朝纲。但赐婚一事并非你情我愿的两情相悦,况且萧赭卿并不领情。
不过在当时大家一致认为这是圣上非常明智的举措。既安抚了王爷稳定朝纲,亦是让将军府与镇国公府的势力不落旁家之手,能更好地为他所用!
这样的好处只有将军府大房虞氏的孩子才可以担待的“福气”。虞氏才是连结将军府与镇国公府的纽带。
贾语其实觉得,若真再入平阳王府,只怕到时候他们兄友弟恭了,将军府里外不落好,到时,平阳王不落井下石就得千恩万谢了。
而且同样的事发生两次,第一次萧赭卿隐忍,到底是心爱之人的选择。这第二次,贾语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萧赭卿不计较大约不仅仅是因为她年少无知,更多还是因为她的身上有利可图。
老太太将翠琴的生杀大权交给贾语。她要在众人面前演戏,翠琴已经做好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的准备了。因为自家小姐都主动认罚了。
……
隔了些时日,平阳王带着一家子回到自家王府,不过自从流言四起时,再没看到贾语出现在众人面前。老夫人借说贾语那日在花园玩闹许久以致受了风寒,亦是让她避开不轨之人的不轨之心。平阳王府可没什么损失……不过,萧赭卿新仇旧恨一起给记上了。
“你在本王背后的小动作最好不要落人口实,被人抓了把柄!”萧尚贺觉得最近京城之中暗流涌动,萧赭卿近来在朝堂之上亦是直言不讳,行为诡谲让人捉摸不透。圣上似乎又想将这个弟弟扔出去,起初心疼将他从边疆召回述职便一直没让他回去领兵,如今看来是错了……成天有个人说话疾风厉色怼皇帝,其他人亦不好劝和……
他的那个门客萧十逸(贾昀灵),更是行事怪异,时常雷声大雨点小,平阳王的得力手下也没揪出什么毛病来,蛛丝马迹也未留,身份干净家世清白。做事虽怪异,却能滴水不漏。
“王爷,臣妾办事您还不放心吗?”
“你别以为,萧赭卿不会对你怎么样。”
“王爷,到如今还吃味呢!我都是你的人了。”
“你最好知道你是本王的人!我的人从来不需要自作聪明,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好好地给我打王府打理好。”
“那王爷,可否容艺玲多嘴一句?”
“说!”平阳王不似人前那般温润如玉,温和待人,此时多了几分王爷的威仪和架子来,他亦是气愤留了把柄在萧赭卿的手里。
“难道王爷没看上我那么些的侄女吗?虽然我觉得茹儿各方面甚好,若是进来王府,我二人定可以尽心尽力侍奉王爷。不过臣妾以女人的角度来看,还是觉得二房的霈颖更怡人些,王爷认为呢?”
“本王的孩子满地跑了,他萧赭卿连个女人都搞不定。”他说的是贾语拒婚一事。
“那是因为我家王爷平日里和颜悦色,面如玉盘身如树……”
李艺玲边给平阳王宽解外衣,脸颊泛起微红,即便是装的娇羞状,也是能拿捏人。如此现成的软香玉在侧……有道是疾风化雨……夜色深蒙唯绮丽。
“夫君的为人处事还真是臣妾一直仰慕的。”
“你知道就好,不要再给王府添乱!眼下时局不稳,成王现在也是圣上的心头大患……”
帷幔下人影绰绰。
平阳王春风得意,“将军府已有圣上钦赐的婚约在身,即便是喜欢,不能夺人所爱。”
“可是茹儿自己不属意,她若是固执己见,旁人亦是拿她没有办法。”
“她属意谁不重要,违逆圣意可是杀头的罪名。她可以不怕,将军府岂会让她胡来!”
“王爷,也未必就一定要杀头……”
“歪门邪道你就给我打住,我只是一时觉得新奇,从来没有女子敢像她那般。”有时候对一个人的喜欢便是一眼就知,这便是合眼缘,就如琼宝没来由喜欢贾语那般,或许是因为贾语身上特别的气息。
“那还不是合了你眼缘了?”
“若女子都如你这般善解人意,本王也不用愁了。”
“只是我还要借王爷您令牌一用……”李艺玲还想来移花接木一招……
“呃,我真不是故意带你来听墙角的哦,真不是故意的!不过你该庆幸善解人意的她终于露出她的蛇蝎面目来。”李桓和萧赭卿都穿着夜行衣。李桓此刻心里万马奔腾,七上八下,真是尴尬,居然撞见人家夫妻肌肤之亲,而且还是某人曾经心尖上的人。
“谅你也没那个胆!”萧赭卿眸色转暗,看来暗影打听的消息属实,萧尚贺虽有自知之明但存非分之想,他还真的是异想天开!第一次是李艺玲,如今看来也就算了,这二人乃是臭味相投!第二次,他还真是痴人说梦。萧赭卿觉得难道他们误以为他宅心仁厚,可以随意拿捏他?还是他菩萨心肠,以至于萧尚贺居然敢再一次肖想他未来的王妃?
少年的情窦初开如繁花盛景前的含苞待放,恰到好处的是因为不知所措,小心翼翼的呵护,不计较过往是因为曾经还有美好,亦是因为不想与圣上兄弟阋墙,反目成仇。最近成王的事,看来……他得敲打敲打成王了。
李桓过意不去,一直在看萧赭卿的眼色。
“看我做什么?应该看他们呀!技巧娴熟……”他还在思虑蜀地成王的事该如何对策,没来由反而道出真心话来。
“什么,你如今还会吃醋?不值得!不值得!如花似玉的姑娘多的是!不过从你评头论足别人的技巧来说,却像是在惋惜自己没有这般英年早婚,失去了大展英姿的时刻?”
“闭嘴吧!你!吃什么醋?你只有这点儿眼力见了?”
“眼力见我敢称第二,京城之人绝无人敢称第一!不过我不是没见过你吃醋的样子嘛,打趣而已!只是你居然会夸技巧娴熟?”李桓一直盯着他看。
“你这样子盯着我,看,真有点恶心。我在想成王的事……”
“什么,你居然说老子恶心!成王又怎么了?”话题成功被叉开,李桓很想问问他,这个对女人一无所知的男人,说这对夫妻技巧娴熟……是个什么心理。
不过成王的事依然是棘手的事……他二人都在回避……
“难道你是因为太喜欢我了?”
“呸,谁会喜欢你这个阴晴不定的性子?能让我喜欢的,除了你好像都行。”
“你确定?”萧赭卿的眼神摄人魂魄。
“我不太……确定……了……啊,你下手轻点!”
“我看你似乎对我存有非分之想,不下重手,难绝后患!”萧赭卿拿李桓开刷。
“ 咳咳咳咳,噫~说什么呢,谁能对你有非分之想?有也是冲着你的身份和地位来的,就冲你这人吧,脸太臭,脾气太臭,下手忒重!”李桓非常地气愤,口不择言的他看着萧赭卿的脸色愈发阴沉,冷峻的脸上似结了寒霜,随即语气讨巧婉转作小鸟依人的样子,手不安分地搭上他的肩上,“王爷神威,俊朗如日月之入怀,淡笑化融千处雪,明眸停驻万星光……”
这下萧赭卿被他阿谀谄媚弄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前一秒义愤填膺地批判指责,后一秒判若两人……若论脸皮厚,非他莫属!
了了无几的大街上,幸而无人,不过李桓真会夸!
“你该多笑笑,何必每日皱着眉头,扮演苦大仇深的模样,明明是……”
“给我打住,有完没完,你讨好地过了就是谄媚……”
“谄媚主子不是在下的福分吗?”
“滚!能不能正经点!”
“倒是没成想,平阳王平日里温润如玉的一个人,背地里还装腔作势,说什么不能夺人所爱,真会扮猪吃老虎,竟敢瞄向你的小娇妻?不过说来也神奇地很,琼宝对从未见过的茹儿这般喜欢,一定是茹儿太特别了。只能说算他父子俩眼光不错!”
“滚!是让你一本正经来夸父子俩眼光好来的吗?你以为连皇上都要哄着三分的人会是慈眉善目的菩萨心肠?也就那小丫头会被蒙蔽懵了眼!”萧赭卿自然想起那天贾语左右瞟来瞟去的比较眼神,还真是不会看人。
“我看她日后在王府会靠什么笼络人心!”
“靠你呀!得宠就好啦!你是她最大的靠山!如果我是她,才不费心要讨好别人呢!讨好你,先生个孩子,稳坐正妃位,日后自有别人来讨好的份!何必大费周章笼络人心,讨你欢心最省事。”
“那你觉得我会宠她这个笨女人吗?”
“为什么不会呢?将军府那么多人都喜欢她,你看那家不也是吗?”
“喜欢她瘦弱无力,营养不良?”
“人家还是小丫头,能和已经人事的妇人比吗?不经事的小丫头可是娇贵着呢,这时候不宠着捧着,等她翅膀硬了,等你老了,不一脚把你踢开就不错了!”
“给你,你捧着吧。”
“我可不敢,说得倒是轻松,别到时候把我宰了,我找谁索命去!”
贾语当日只是好奇,便多看了两眼帅哥罢了。这就被人给记恨上了……不只女人会小肚鸡肠,男人亦会!
贾语还真不会看人,这两位王爷都非寻常人等,位居高位之人多半如山中猛虎,哪里可与其中任何之一谋皮!她还不知人心叵测真情少,世事难料人善变!
“你可会救你的小娇妻于水深火热之中?”
“不会,一切有他大哥!”
“你不是派他去了蜀地了?我记错了?”
……
李桓鼓掌,“高还是王爷您高明,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还真的视婚约如草芥,视女子清白如尘土?”
其实萧赭卿派萧十逸(贾昀灵)去蜀地也是要避一避风头,顺便打探成王一事……成王自从离了萧赭卿的掌控,愈发能耐了……知道联合二皇子……只是做事之法过于嚣张……
他觉得小丫头在将军府目前能有什么水深火热?只要她自己不挑事,那该什么事都没有。说到扮猪吃老虎,她也有份。
“……不过,你若是真袖手旁观,也太狠了!虽然不知道你怎么向十逸交代。不过,这也许才是我认识的王爷您原来的样子,您可要一直如斯才好!”李桓和暗影亦是觉得他行事作风看似疾风劲力,总是太留余地。他并非优柔寡断之人,最擅权衡利弊,杀伐果决之时偶有妇人之仁,心怀人间慈色,这也是他在军中威望高的原因!知人善用还能体恤下属……但人不狠站不稳,手不毒人不服!
“我不想搅和到这片浑水中,这也要落你的口舌?光是流言一事,我还没发作……是不是都觉得我是菩萨心肠,没有了脾气?”
“不敢,不敢……”
“将军府若是连这点事也要搅到水深火热中,即便我不袖手旁观,我看亦是没得救。”萧赭卿知道他夫妻二人的如意算盘如今是又算计到贾语的头上来,不过事无蹊跷,空口无凭,暗影会留心一切。李桓平白无故地奚落他,不过是把儿女情长看地太重,婚约之事他另有她用。
“如此这般,那属下告辞!明日朝堂再见分晓!”李桓气鼓鼓地消失在这浓浓的夜色中。
既然他心知肚明,还选择置身事外,甚至想坐收渔翁之利……他是王爷,他是他们的主子,做属下的哪能置喙主子的决断。贾昀灵(萧十逸)是他李桓的好朋友,他不能知道了此事还坐视不管,虽然他们听命于他。不过,李桓还是机敏地让人带话给小茹儿让她这几日小心行事,至于那位主子是不是真的能“见死不救”,交给他的良心吧。
因为于萧赭卿来说,即便有事发生,他也只是面上难看些,但全是渔翁之利。所以李桓才避而不谈,逃之夭夭只为给贾语递消息,毕竟是兄弟的亲妹妹!做人要厚道!
“王爷,伊冉院,没什么特别的,大小姐一切如常,这几日闭门不出!”暗影对于王爷一身夜行衣出现在将军府的夜幕中,表示很诧异。还是如常向萧赭卿汇报贾语的近况。
“嗯?” 李桓刚刚批判地意味分明,还说朝堂见分晓,这些人是今晚就要行事?他这个狗腿子,今晚有变有功夫拐弯抹角在骂人,却不直说事情!
萧赭卿正要拂衣飞上屋顶,看到有黑衣人接近伊冉院,悄悄地溜进去,此人轻功了得。然后看着黑衣人布袋兜着一人出来。
“主上,属下即刻去追!”
“不必了,回府!”
………………………………………………
这边戚风院一侧的厢房中,大小姐在啃雪花芙蓉饼呢。原来,伊冉院和戚风院是有地下通道的。小时候原主母亲悄悄地带原主走过,今日白天午憩梦中忽然忆及此事,也是,也就那么小的时候觉得好玩,长大了都觉得闷,不自在,就再也没有走这段路了!近日也是奇怪,原主父亲已很久没派人守戚风院了,扫洒也做得不认真。
贾语自然还不知道“贾昀灵”悄无声息的丧葬一事的真相。贾胜连即便抱着希望但活不见人,这糟心事让他一下子苍老许多。
“贾昀灵”的尸首发现不是在原来的那处密林,这个是被暗影做了手脚的,也是最近才发现,首先脸得做出八分像才是,身型都差不离……这样也费了不少功夫。
“小姐,留荷玉在院里看着没事吗?”贾语将稳重的荷玉留在伊冉院,今晚或者明早大约有好戏要上演。不知老夫人上次的敲打点拨某些人还记不记得住。可是翠琴很是担心荷玉,万一别人拿荷玉当替罪羊,又该怎么办?就和她那次一样,幸好小姐机智,保下她,但是哪能次次都如此幸运呢!
事出当日她和荷玉就曾埋怨小姐为何瞒着她们行事,引起轩然大波的流言一事亦是战战兢兢地险胜,若非有王爷的帮助,怕是她们要粉身碎骨……
这一次小姐具体没说什么,但至少她们知道又有邪祟之人要在她家小姐头上使坏。雪中送炭之人无,落井下石时常有……这便是人生常态。
不过荷玉叮嘱翠琴说,小姐不可能每回都这般幸运有人助,所以让她凡事小心,多替小姐考虑。
“荷玉机灵着呢,肯定没事!我会让她没事的!”
“咱们把二房的小姐放倒,会不会有人知道啊?” 翠琴小声地耳语。
“知道什么呀?只是让她睡个好觉而已。”贾语心想,她们什么都不做就会什么也不会发生。只是会吗?
二叔贾胜清带着李红茹(贾霈颖的妈)在庄子上收租,顺道盘点去了,陈氏目前只对贾语和她两个女儿上心,哪里有人在意贾霈颖。
“哦哦,陈氏肯定不会如愿让李红茹攀上高枝,这样子,二房要热闹一阵了。其实平阳王的侧妃也不错!姑侄也好有个照应!”翠琴兴奋地手舞足蹈。
“我家小丫头开窍了嘛!”贾语摸摸翠琴的小脑袋。
“小姐,我要抱抱你。你这一次没有对琴儿隐瞒什么都不说。嘿嘿,小姐这是相信我了吗?”
“我就害怕你们知道太多,连累了你们。”
“你是我家小姐哎,怎么会说连累呢!不过,这样子抢手的王爷姑爷就没有人争啦!”翠琴朝贾语吐了吐舌。
“没有她们还有千千万万个她们呢!还不如是她们!那王爷就那般好,你就那么希望我嫁给他?”
“嗯嗯!嘻嘻嘻!没有千千万万个她们,只有你一个!小姐也是小傻瓜,还没嫁就吃醋了。”翠琴的小脑袋摇来晃去。
“真是找打!”
…………………………
“王爷真是神机妙算!”萧赭卿嘴上说她笨,还是对小丫头有几分期盼的。她在他心中是聪慧而狡黠的,只是在他面前又坦诚了一切……他不相信没有任何利益驱使的信任关系。
“闲来无事,随便逛逛。”听墙角的人还真是大言不惭。脚底生风的是他,云淡风轻亦是他!若不是因为他原本就熟悉将军府,省下了逐一排查的时间,亦是他发觉戚风院形迹可疑,撞见了她的端倪。
“那被带走的是二房的小姐?这去的又是哪里呢?”
“还能是哪里!必然是平阳王府外院。这将军府也是有人串通一气故意放的水,不然这些护院也是正经训练出来的,怎会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就带走一个大活人?这只是其一,关键是利益使然!”萧赭卿心想,这丫头也不容易,上回萧十逸(贾昀灵)已经借他王爷之名递白素,意在宣示王府的威仪,居然还有人嚣张至此,看来远水还真救不了近火。不过小丫头此时此刻还有心思寻思惦记哪里有好吃的,好玩的,一张樱桃小嘴就没停歇过,也真是心大得很。萧赭卿都要怀疑上次她的一石三鸟之计是不是这个脑袋里想出来的了。
……
都说世态炎凉,男人薄情,深宫后院自不必说,这偌大的府邸,没有靠山还真是没法活下去。其实也不尽然,只是没有好的活路罢了,不争不抢,就不一定没有人会不将你置于死地了。凡事靠自己比较靠谱些!这副现代灵魂的躯体一直感受颇深。她会觉得牺牲了贾霈颖于心不忍,只是……人不为己,不说天诛地灭,先就要被别人给灭了。
………
平阳王府外院里,一间厢房里似氤氲缭绕,原来点着欢宜香,床第之人乃是贾家二房的贾霈颖。初起,平阳王看到是贾霈颖似是惊讶,过儿转念一想那贾语必然有暗影护卫着,贾霈颖放眼京城也是京城三大美女排名第二的那位,有着闭月羞花之容且又是一株含苞待放之花,平阳王自然是将错就错。床榻上的贾霈颖着一身淡粉色纱裙,此时的她意识虚浮飘忽,碧绿色的玳瑁扣散射着清幽的光。平阳王不是浪荡形骸之人,但睡美人在侧,他并非坐怀不乱的君子,如今佳人花开半敛青,那白嫩嫩中带着粉红的脸颊,即便没有施胭脂粉黛,也极为秀色可餐。他知她被人陷害,可是将军府有意送上门的好意,他哪里有拒绝的道理。听闻陈氏娘家富甲一方,二房的贾胜意早年间对仕途有所企图心,奈何天不遂人愿,不是从事仕途的料,随即转而从商。即便贾霈颖不是陈氏所出,二房的主事大权还有护士的态度和技术满意吗?还是在贾胜意手中,不然,平妻也是娶不了的,所以,至少在管理女人方面贾胜意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无妨,没捞到大小姐,那二房也是很好的替补与辅助。
且不说无人发现贾霈颖一夜未归,那厢柳姨娘和陈氏的人还暗自庆幸窃喜被带走的就是大小姐,急不可耐就等着天亮将此事大白于将军府。大小姐就再也嫁不人,更别说进崇山王府了,亦是连平阳王王府的侧妃都悬,如此尽失颜面且已失清白之身嫁之一词已不配拥有,大约要从侍妾做起………有些人不害人大约心里难受,有些人会因嫉妒之心而生痴妄!所谓人间八苦,不过是人心作祟!
金鸡起鸣,柳姨娘和陈氏的人早已浩浩荡荡跑去伊冉院,嬷嬷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吼起来:“来人哪,来人哪,大小姐失踪啦……”这故意呼喊的声音恨不能穿透红瓦高墙好让市井之人也听个清楚明白。外头无人被惊动,不过后院的主子们赶紧洗漱一番,赶往伊冉院。
大小姐真沉地住气,气定神闲地在无人看管的戚风院品茗。以前在现代,节奏快,就想习喝点卡布奇诺或者甜腻的奶茶安抚犒劳自己。茶总也喝不下,因为初尝是苦味,没法平心静气地细细品尝其中滋味。在这里没有电子产品,睡眠也好,时间也多,喝茶似饮一剂清泉,唇齿留香,心中似苦微甜。人生如茶般也是甚好,先苦后甘,尔后甘之如饴便是更好。
伊冉院恨不得要锣鼓震天才好,这样众人皆有好戏可看。
陆陆续续围上了一群吃瓜家人,贾胜连刚下朝归来,管家立即将事情始末告诉了他。“这是成何体统!”这大约是贾胜连的口头禅。
“赵嬷嬷,你是大小姐的乳母,你去唤大小姐出来!”
“老爷,不是我不去呢,之前就去了,荷玉这小丫头不让老身靠近半分!”
“荷玉,这是老爷的命令,你敢不从!”
“老爷在上,适才是荷玉的不是。可嬷嬷一早还带着护院冲进院中,大小姐的闺房岂可是这般宵小之徒可以窥探的,所以奴婢方才阻拦的。方才老爷发话,那嬷嬷您请吧!”
赵嬷嬷大摇大摆地晃着她那肥硕的身体晃荡进大小姐的房间。
“啊!”只听到一声故意抬高的声阶。
这当伙,便有几个胆大的丫鬟冲进房中,开始翻找什物。
“你们这是干嘛。没有老爷的命令,你们居然翻大小姐的东西,这哪一样不精贵着,岂是你们这几双手可以摸的!”
“都给我出来,赵嬷嬷你来说!”
“老爷,屋里的确没有大小姐的人,方才她们也是怕小姐玩性大,和我们捉迷藏,这才翻找的。”
“大小姐是会缩骨功吗?缩到了首饰盒里去了?”荷玉没好气地问道。
“……”贾胜连的话还没开,这嘴还是半张的状态呢。
“爹爹,是找女儿所谓何事呀。方才女儿带着芙蓉饼路过您院中时,管家说您到女儿的伊冉院来了,女儿甚是开心,一路追至此,怕这芙蓉饼冷了,便不合您的胃口了,这会儿吃正好。”
“茹儿的孝心父亲心领了。”
“咦,适才慌张赶来,没在意,怎么这么些姐姐妹妹,婶娘和姨娘也来了?”
“不知是谁造谣,说大小姐失踪了。所以我们一早过来,连早膳也没来得及吃。”
“茹儿啊,你和为父说说,你适才是去了哪里?”
贾语默然低头不语,似是要抹眼泪。众人开始七嘴八舌。
“老爷,您不要怪罪大小姐,小姐她前几日夜里,总是睡不踏实,梦里哭着喊着找夫人,让夫人多陪陪她,她太想念夫人了。如今小姐总是形单影只,估计白日里胡思乱想多了……我看小姐这两日身形消瘦,吃食也不香,昨日便陪着小姐她去戚风院赏夫人生前最爱的山茶花以宽慰她思母之心。不想大小姐晚膳后困顿,反而在戚风院睡地香沉,奴婢等人不忍打扰小姐的好眠,便留下来照顾小姐。伊冉院只好留荷玉看家了。”
贾胜连蓦地黑着脸,阴沉地看向了赵嬷嬷,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众人。
“其实,因为霈颖小姐要看大小姐新得的墨宝,所以奴婢便在这院中伺候了,没随大小姐过去。”荷玉小声道。
“什么?”陈夫人豁地要晕厥过去!这个李红茹居然敢吃里扒外。人在庄子上,还送女儿来坏她的好事。其实是陈氏误会了。
“这是怎么回事?”老夫人稳健的步伐伴着铿锵有力的声音。
“回老夫人的话。昨日二房贾霈颖小姐兴致所至邀大小姐下棋。小姐不想扰了她的兴致,大约下了一个时辰,小姐们都是在伊冉院用的晚膳,大小姐思母,便去了戚风院。霈颖小姐听闻大小姐新得的墨宝,想要鉴赏一番,便留下来了。”
贾胜连唤来了昨日膳房之人,两位小姐的确是在伊冉院用的晚膳。
本来想要算计的陈氏栽了跟头,如何不气。她悄悄派人去找贾霈颖,得知贾霈颖在自己的闺中。陈氏也就放心了。可是昨晚到底是出了什么纰漏?要不就是贾语这丫头命好,要不还是平阳王好心,要不就是得了平阳王的欢心?在摸不清楚情况的,她自知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以免偷鸡不成蚀把米。
……………
今日朝堂之上,平阳王本意欲是求娶大小姐的,之前说辞都已经拟好腹稿,如今阴差阳错,贾霈颖还是非婚约之身,和皇帝说与不说都是一样。但,昨晚没有出差错的话,今天朝堂之上自是要热闹一番的。所以早朝结束的时候,萧赭卿剜了李桓一眼。但是崇山王心底早有眉目。看来李桓的眼线密布,他这个主子有点形同虚设,是他最近疏忽了对秦华苑的管理了。李桓这小子大有想爬到自己这个王爷头上作威作福的死相样子,那一脸的嘚瑟模样,绝对是欠揍的。
……………………
今日早朝结束,二房没算出大房老爷会如此早回,戏还没开始,大有偃旗息鼓之意。反而让贾胜连心中起了疑心。老夫人心中一片清明,看来有人急着想要下手,真是不识大体。若是之前,可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皇上有心打压将军府,可是昨晚霈颖丫头要看的墨宝正是前几日崇山王派人送来给大小姐的礼物。也许崇山王会对这丫头另眼相看犹未可知,这样朝堂之上,皇帝的动作是不是会隐忍一些。老夫人自然知道贾语和崇山王说拒婚之事的利害关系,与虎谋皮,玩的就是心态,赌的也是能力和运气。老夫人觉得那就把运气赌在崇山王身上。
如此一来,贾语最是前途无量,拒婚一事已经翻篇。圣上许的是婚约,乃是正妃之位,眼下只要她耐心等待,将军府已经预备等来年她笄礼一过就选个黄道吉日成亲。
沸沸扬扬之事最后只是借口说闹了乌龙,贾语本不想就这么算了,但是还未在原主父亲心中留下仁慧的名声,也就忍下了这口气。贾语:“父亲,嬷嬷也是一时心急,担忧女儿误了歧途,心是好的,可能方法失了允当。”一句句都是怯生生的。
“哼,这个老糊涂,你是真糊涂了?”
“老爷,奴婢,一时老眼昏花,小姐要责罚便责罚,老奴不敢有半句怨言!”
“你……”翠琴就要上前推攘,被贾语拦住,摇摇头。贾语使了个眼色给荷玉。
“老爷,都是荷玉没照看好小姐和伊冉院。昨晚,小姐心境不好,便依了她,奴婢应该拦着小姐的。”
“来人,把赵嬷嬷押下去,关在南苑的柴房!”
“小姐,救我,救我……”
“茹儿,你随爹爹来!”
贾语默默地跟在贾胜连的后头,心里嘀咕,没做什么呀。应该也没有什么把柄呀,最多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你们都退下吧!”
“是,老爷!”
“茹儿,你坐下。”
“父亲,可是有甚重要的话要与女儿说?”
贾胜连在书房踱来踱去,哎,“女大不中留啊!”
贾语真是犯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今日,早朝结束,皇上说起上次你拒婚的传闻甚嚣尘上。之前为父怕你忧心,还未来得及过问此事。”
“谢谢爹爹的体恤。”贾语心中腹诽道,真谢谢您的不闻不问!
“爹爹自然也是希望你是好的。朝堂之上,流言一事王爷替二房担了下来,以免众人疑心,圣上便问崇山王的意思,王爷意欲娶你为妻,虽你有孝在身,婚事可待孝期结束再办!定下明日便会送来聘礼!你可是与他说了些什么?”
“女儿,不曾与王爷说过什么。”贾语低眉顺眼。哪里出了问题,这些时日,自己小心谨慎地很,也没招惹他,而且上次已说地非常清楚。要说招惹也就前几日,贾语蒙着面纱在一家古玩店看上一副墨宝,结果碰见萧赭卿从里头出来,然后打听之下才知道,这副墨宝早就被萧赭卿买下,一直没取回去。贾语也是无意中得知贾霈颖老是去这家古玩店,那天当知道这副墨宝一直是萧赭卿的,心中就想着怎么将这副墨宝要来再来个将计就计。其实这里贾霈颖亦是无辜的,她只是倾心萧赭卿,却正好被贾语利用了。
………………………
“赭卿,你真是这样和你岳丈大人说的?这前几日我记得是谁说的来着,说成亲是圣上的旨意,不是他的意愿来着的?或者是我家的王爷因为那晚看到别人刺激到了?又或者是春心萌动了?”李桓忽而调侃萧赭卿,忽而两眼闪着星星不可思议地看着萧赭卿。
“你才春心荡漾,整天没个正行!”
“我说的是春心萌动!你居然已经荡漾了?”
“滚!”
“再说了,我要春心荡漾那玩意干嘛,放浪形骸,随波逐流是我毕生所求!”
萧赭卿剜了李桓无数眼,越发没个正形了,得找点事给他做做。萧十逸(贾昀灵)去蜀地有些日子,很快就回来了。到时候把李桓派去蜀地,省得这家伙“祸国殃民”。
“那小茹儿的哥哥,你备如何与她说呢?”李桓故意叫的这么亲密,的确是引起了萧赭卿的反胃。
“过段时间你安排一下吧。十逸回来还有几日。再过些日子,皇上估计要派我再次出征突厥。”
“啥?你才从边疆回来也没多少时日呀?”
“不用叫这么大声!耳朵都要震聋了。你的时日是以年为单位的啊?我的确很久没有回边疆了,倒有些想念了。”萧赭卿嫌弃地掏掏耳朵。
“这么快就出征,所以你才应允婚事的?”
“是也不是。”
“那你也得先成亲,入了洞房再去呀!”
“我不想强人所难。”
“那就是你也考虑过先入了洞房再出征,是不是?”李桓像发现新大陆似的。
“是,我一正常男人,没有三妻四妾,一个子嗣也没有,万一征战沙场,马革裹尸,想想也可悲!”
说得李桓都有些感伤了,“那你就必须活着回来!”
“不过,我之前答应萧十逸(贾昀灵)护她妹妹周全,思来想去还是我的王府更安全一些,所以,等我出征之后,就安排她住进王府。”
“不是呀,护她周全有很多办法。而且她还没过门,住在这,这,”李桓指着无边的崇山王府“合适吗?”
“我倒觉得很合适!”
“哦哦,你是想保护她?同情心泛滥了?”
“嗯?”
“不会,你是想让她当你的挡箭牌?萧郎,你怎如此的狠心,怎可以对茹儿我如此的辜负,可怜吾一片倾心照水流啊……”
“别演了,明日,你随我去将军府!!”
“好,得令!”李桓对于萧赭卿的婚事可是积极的很,也不奚落他了。
第二日,一早,贾语便早起了,昨晚还是忐忑不安地睡下。也不知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看来应该是躲不掉的了。
话说,为什么,贾语没敢和她老父亲说了自己想要退婚的事,因为肯定没用,而且,会让老父亲起疑心。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这日,贾语依旧让丫鬟们给自己打扮地老气些,捡了件灰色罩纱裙,也没让丫鬟多施粉黛。铜镜里依稀看见那粉嫩的小脸蛋,贾语想,年轻真好,这就是最大的资本。但是有屁用呀!她靠着的将军府和镇国公府目前于她来说,真的是压在她身上的两座大山,怎么也挪不走。
辰时过半,就看着一箱箱,一车车聘礼送来将军府,路上行人侧目,亦是议论纷纷。
高头大马上下来一男子,风姿绰约,神情肃穆,这表情倒不似来求亲的,倒似有视死如归之势。然,男子亦是一身灰衣罩衫,贾胜连一早早朝完毕就往家赶,片刻不敢耽搁。可偏偏今日皇上不知起了什么兴致,居然还话家常,如此,急死了贾胜连,好歹在萧赭卿到前一刻钟回了将军府。
这厢贾胜连气息才平稳,那边下人来报,崇山王已经,快到将军府了。也是,崇山王今日都没出早朝,他时间自然充裕。这一路上贾胜连马不停蹄,生怕误了好时辰。这么长时间来,中年丧妻,然后唯一的长子失踪(对外的宣告,对内已经入土为安了)朝堂上无形的打压,府里已经好久没有喜事了,如今朝堂之上皇帝对他又和颜悦色了。真是伴君如伴虎,心情全靠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