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3-31)
贾语从原主母亲的院落出来,一阵失落,却觉得也许可以利用原主父亲对她母亲的情感,她父亲一定是心中有这个虞氏的,只是夫妻两人互不退让,谁也没有顺从谁。两个要强的人学不会忍让。原主的记忆里,似乎在她母亲生前时候,她的父亲就如此般冷淡,关系亦不复从前恩爱时光(虽然她只是听说父母的从前时光)。她的出生并没有起到缓和两人之间的隔阂的作用,而她母亲的性子太过刚烈,她自认为爱着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其实已经在官场抹去了年少气盛的身影而愈见老谋深算。她爱的也许只是从前的他,不若如今这般精明老练的他,到底谁的心在变,托付之身与心已俱疲。可令贾语想不通的是她的父亲为何,对待她这个小女儿不曾有半点亲近,难道是原主不够机灵,或许是长得不够讨喜?本来她可以充当缓和父母关系的调节剂的,只是原主看母亲不大与她父亲亲近,连带她莫名畏惧这个不苟言笑的父亲。
贾语忽然脑洞大开,不会原主不是贾胜连亲生的吧。原主长得更像虞氏,有一点点贾胜连的影子。不过应该不会,以虞缨妍的性子,不会如此,更何况在古代这种禁制森严的礼教之下,想也不可能。
又过了些时日,贾语的身体基本恢复如常。不过平日里在人前还是要佯装弱柳之姿,掩掩面,虚咳两声,扶扶额,以芳香绣帕拭去用内力催发的虚汗,不过有时候咳得呛住了可就真的是以真乱假了。哎,她也实在不容易,冒着生命危险演戏,也不晓得看戏的人是否瞧出什么端倪没。而且每一步似乎都要提前设计好,一点儿不允许出错,因为她知道行差踏错祸无穷,在这黑彻的深夜里还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
原主祖母的华晋院与她目前的住处离得有些远,走路需要一刻钟,贾语再次感叹,古人的住宅真是豪,大而敞亮,屋制摆设甚是考究!可是用以代步的工具太稀缺,不似现代电瓶车、汽车……方便。那些古人未曾想象到的事都在现代社会里发生着,而且当代女人的机遇也有很多。虞氏在世时,没人拘着原主,懒散时她或乘小轿出个院门,勤快些时候便随虞氏一起走路去给祖母晨昏定省。虽然将军府里不允许骑马,因为虞氏的宠溺,倒是时常应允原主骑着马厩里的马去郊外风驰电掣去。难得双脚着地走路过去请安也是要那一日原主兴致好。本来她的祖母就不喜原主过于活泼好动的性子,总似脱了缰的小马驹。原主自然也不愿与她亲近。原主很是喜欢黏着虞氏,一则住得近,二则,虞氏能拿捏住小丫头的死穴。这也许就是孩子的天性,每一个孩子都喜欢找妈妈。虞氏生前甚少拘着她的性子,大是大非原主拎得清,只是原主有点懒散,做事三分钟热度,而且仰仗虞氏,背靠将军府,身后还有外祖家镇国公府,只是性格张扬了些,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小打小闹虞氏也觉得无伤大雅。其实原主就是一个心地纯良的孩子。只是虞氏从没想过她会那么早地离开人世,想不到她这个母亲也有不能给孩子仰仗的一天,红颜非薄命,亦非苍天妒红颜,乃是情字断百结愁肠。原本的计划是等到原主笄礼后挑个良辰吉日就和崇山王成亲的,谁曾想,虞氏没等到这一年半载的时间就突然撒手人寰!可叹,可惜,可怜了原主小小年纪丧母,更可怜身边没有体几人!所以为人母,首要是长命百岁,需得替自身打算好,才能给子女以庇护,尚能够有余力未雨绸缪,千万不能只凭男人的一张甜言蜜语且信口开河的嘴,就相信此生可托付。因为有些男人值得一生托付,可也有很多人并非良人,哪里能只凭得一时的心意就托付了终身?跨越时空的两位父亲有不谋而合的渣男行径就是最直接的证明。两位母亲两生都所托非人,好在现代的母亲有离婚的机会,还能够迎来人生的第二春。贾语想,要么保持单身好好搞事业,要么就得扒亮卡姿兰的大眼睛,找寻一位值得托付一生之人。《诗经》——邶风·击鼓篇: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为何可成美谈,为何是作为好的感情见证?因为是可遇不可求般的稀有的美好。
若是能遇上可执子之手的男子,自然是美事一桩,如若遇不上,贾语宁愿始终保持单身贵族的身份。
今日的她迈着轻盈的步落,欣赏着这无限的春光,没有防晒霜遮挡下的脸蛋透过光,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透净的毛孔。
“小姐今日去老夫人那里为何会这般高的兴致?往日里你可是最惧每日跟着夫人去晨昏定省。”翠琴小声地在贾语身侧嘀咕。
贾语却是记得晨昏定省出自:宋·陆游《上殿札子》:“所谓悦亲之道,非荐旨甘,奉轻暖也;非晨昏定省,冬夏温凊也。”
贾语认为现代人应该不理解这种旧时侍奉父母的日常礼节:晚间服侍就寝,早上省视问安。还是说如今是反过来呢……
贾语其实欣赏宋代的经济发展的,虽然南北宋真的一言难尽……
真真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你说母亲故去的几月,我可曾踏过华晋院?”
荷玉认真地摇着头。
“所以,这样的我难道不是看着很没教养吗?那我还指望什么人会雪中送炭呢?”
“怎么就没有?”翠琴可是无意中听到说漏嘴的三房丫鬟们的对话,这才知道了那些珍稀药材的由来,也知道被克扣……(这些其实都一一记录在将军府的账册,东西不会白送,将军府必要时也是要回礼的。只是原主并未享用到。)
虽然施景琰很小心,但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只是此事即便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没有戳破那就需得维持表面功夫。人情依然是欠着崇山王府的。
只是即便此后萧赭卿三番五次过来将军府,将军府里的人也没多再另眼相看大房的大小姐。这就是吃食只是稍微改善后便无任何改变的缘由所在。最关键的是府医依然认为大小姐是苟延残喘,身体应该撑不到笄礼之时。人们总是抱有趋吉避凶的想法,所以对府医的话即便是将信将疑也还是愿意相信大小姐将不久于人世。
“你又知道了什么小道消息了?”翠琴和荷玉一开始真不习惯贾语的措辞习惯,渐渐地就习以为常了。
“就是之前那段时日那些上好药材是景琰世子假借王府的名义送来府中的。”翠琴悄悄地在贾语耳边轻轻地说道。
贾语心想这又是何许人也?怎么来头都不小,随便一人就是世子,难道世子是泛滥成灾了吗?
“我与他很相熟吗?”
荷玉看着眼神空白的贾语一本正经地说道,“景琰少爷的母亲与过世的夫人情同姐妹。夫人在世时,她们时常聚一起,也会带着景琰少爷和小姐一起。所以,就是这般的相熟。”
“小姐似乎自从那次风寒高热之后总是会忘事。”
“也许是不想记得吧……”
“嗯?小姐你说什么?”翠琴没听清,荷玉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这位太不寻常的小姐了。
“没什么,大约是脑子烧糊涂了吧。”
“什么?小姐,你说什么烧,什么糊涂了?”翠琴很紧张她。
“没有,我吓唬你的。只是我要是作为未来的王妃的话,和那个什么景琰岂不是不太适合走地近,男女授受不亲,七岁不同席我还是知道的。”
“小姐你可是从来都对这些繁文缛节嗤之以鼻的,何故今日搬弄此番说辞来?难道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哼,你家小姐我就不配知人情世故了?琴姐姐就会欺负我!”
“我可不敢欺负小姐,这可是你时常打趣琴儿的那句,‘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琴儿居然会如此夸人……'”
“你居然因为一句话就记仇于我!我可太生气了。”
“小姐可不能生气,生气会老的快!这也是你说的……”
翠琴一句也不谦让,贾语觉得自己平常到底是输出了什么奇言怪语让这丫头什么都给记上了。
“不过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后院我能够仰仗的人也只有祖母了。”贾语不管是不是真心,她决定“真心”喜欢一下这位祖母。
一边说着一边就走到华晋院前,窄直的可容三两人行的大门,原来这就是五进院落的正房(北房),后罩房便在此处院落之后。原主所喜爱的小马驹就在后罩房的马厩里。
北房坐北朝南,共有五间,中间正堂(中堂),两边卧室,书房,中间还有用碧纱橱隔断另辟出一间的小佛堂。正房两侧还各有一间耳房。一侧做厨房……因老太太念经吃素,便单独起炉灶。
迈入正院,正房大门旁边的边角长着两颗木瓜(海棠)树,此时尤见树姿优美,淡粉的春花烂漫,听闻入秋后会金果满树,芳香袭人。
经陈嬷嬷的通报,贾语踏入中堂,有一丝微凉,来不及细看,陈嬷嬷挥帘贾语低头迈入卧房。本来在外间听闻欢声笑语一片,挥帘入里的贾语却感觉到声音戛然而止。众人皆诧异这位久未谋面的大小姐的到来,她原本已经被众人遗忘(遗忘是不太可能,就是故意视而不见,大约是传闻她不久于人世,日后也没有令人什么可惧怕的),何故今日来了老太太房里?众人心生疑窦,而且连裳这丫鬟不是说大小姐虚亏的很嘛,似乎连下床走路都晕乎乎,东倒西歪扶不住,如今是怎么有气力走来这里?而且看来脸色红润有光泽,粉白的脸蛋似有微光拂过。屋里众人心思各异,都在思忖打量。贾语心想,今儿个作为大小姐的身份她就是要“昭告全府”,就是为了告诉大家她身体和精力都恢复了,希望暗地里的小动作可以消停些,因为她已经不是长卧病榻的那个原主,以她目前的心智亦不会再允许“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况的发生。
“若茹给祖母请安,愿祖母福如东海滔滔不绝,寿比南山不老翠松。”一板一眼有模有样地作揖跪地屈身行了大礼,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一气呵成。惊得吓得老夫人双眉往上挑了挑,一切心中已经了然,这小丫头怕不是有所求才来的。平日里行礼可没这般认真真诚,举手投足之间全是自信与骄傲。可是若让她这个祖母不计前嫌地帮助她这个孙女,得衡量她于将军府有多少价值!其实仅仅是为了一个礼,贾语也是日日反复练习,就是为了熟练,动作流畅,端庄,不做作,就为了在人前不给人挑刺。这番仪态、气度,哪里有半分将死之人的模样?一点也不像回光返照,众人心中更加深了对府医的疑惑。
以前的大小姐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因为有虞氏照应她,现在的贾语觉得没有靠山,寸步难行。这段没有靠山的日子,必须得靠她自己筹谋。不过但看原主的经历还真是应了那句,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所以这个世界上通用的道理就是只有靠自己最靠谱,小妮子最近发奋刻苦,先立下一个A计划,首要是把原主的祖母和父亲搞定,他们目前掌握着她明面上的“生杀”大权(人生大事)。至于原主的外祖家,还得打通老夫人的关系,才好明目张胆的来往,这样也不会显得厚此薄彼,省得落人口实。
贾语在现代本也不是小心翼翼的性格,反而是在外求学的这些年,一个人独自生活后,才知道人心是需要时常笼络的,不一定要倾注全部的真心实意,却最好能维护住表面的热络,不过还有一些人的心怎么也捂不热,其实恰如最真实的贾语的坚如磐石的心。只是不是亲近的外人无法窥探一二。
李氏(名华芝,原主祖母)看着这丫头标准的行礼叩拜,孺子还算可教……心里在谋划着,如果这丫头是个机灵的,好歹崇山王王妃的位置还是可以保住的。贾语的婚事绝对是一门上好的婚配,眼看着这丫头就要笄礼。虽然说需得守孝三年,可王爷年纪也不小,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两家商定的结果是先守个一年的孝期,然后成亲,后面守孝自然是要守的,可以从长计议,这样后面自然也是王府里自己的事宜,怎么安排也是看崇山王的意思了。老太太掂量掂量,近来崇山王来得倒是频繁了些,自然眸色柔和很多,再细想孙女自小如此这般不与她这个祖母亲近,也有虞氏的教唆。这样一番推演和推脱,反倒觉得如今这个小丫头失了势,倒分外有些可怜了。
“茹丫头,赶紧起来吧,你就坐在你婧萱姐姐旁边吧。”
一屋子的人都快惊掉了下巴,之前连裳来传话的时候,老太太可不是这么个慈眉善目色,难道老太太又有新的考量?不过也是,毕竟她嫡女的身份摆在那里,况且与崇山王府订亲的人也是她,虽然之前众人唱衰她,可如今这丫头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了……不过还有人心里嘀咕,这丫头如今也不让府医看病,一番推脱的说辞是浪费药材不值当,老天保佑她自然会让她彻底病除,若是不能,那也是她自己的命。这样一来,身体似乎真有了起色,传闻又要神乎其神了(自然是贵格的命格推理之说,PUA大法真好)或许是她早已看出端倪,某些人的计划看来得从长计议……
“祖母,这段时间亏着祖母照拂茹儿,茹儿才能如此迅速地恢复,茹儿都是沾了祖母的福气呢!”
“崇山王也给你送来了不少贵重的药材,如今你好转不少,看来还是王爷的药材有效,过几日,我差人也稍作回礼,就从我小库出。陈嬷嬷可记着了?”这里就没有施景琰什么事,虽然暗地里传得有鼻子有眼,毕竟她是崇山王府未来的王妃。
“记着记着呢。”陈嬷嬷口口应下。
“那茹儿谢过祖母了。”
“哟,八丫头(家中嫡出和庶出的姊妹中,贾语都是最小的,这样算,排行老八,若是按照嫡出的算,贾语自然是大房的大小姐。但是陈氏心中不平,按理自己的女儿在嫡出的女儿中最大,可是在将军府,算不得大小姐,位置有些尴尬,只是二房的大小姐。古代人也着实讲究,就算嫡出,大房也是甚有优势。外面但凡说将军府大小姐自然说的就是排行老八的贾语。),如今这般端庄,真像变了个人呢!”说话的是二房的陈夫人。一股子酸味在屋里蔓延,贾语觉得,这样子没阶没品,眼界低的就是见识浅。不过她的话倒是提醒了大家,贾语之前的为人。
这潜在的火药味,莫名的对峙,贾语倒是没想主动搭理。毕竟是长辈,爱嚼舌根的人多了去……
惹火上身,贾语倒是没有什么在怕的。但是某些人巴不得贾语旧习发作。虽然这些日子没和大家相聚一处,可是背地里,虽然不久于人世的贾语不足一屑,但如今她的为人处世还是一丝不漏得入了众人的耳中。这些人大多嫉妒贾语的好身份,即便没有虞氏,她还有镇国公府在背后撑着,在外人眼里,她依旧是将军府的大小姐。不管她是否受宠,还有最关键的是,她是人人艳羡的崇山王未来的王妃。她这个病秧子没出现在众人面前,便不会刺激到别人,如今笄礼也近了,王爷年纪和身份摆在那,近来走动将军府那般频繁,成亲一事,看来是不用真等到三年孝期满。本来以为不久于人世的大小姐杏脸桃腮,(哪里有半分所谓昼吟宵哭,面若死灰的模样)携一股轻灵之气出现在大家眼前,打破了众人之前的“暗黑妄想”,这下所有人都清醒了,如非意外,便生不得变故,她贾语便是未来赫赫有名的崇山王府的王妃。可是无人知晓贾语并不打算嫁进王府。只是暂时还不能透露出来这样的心思,因为未来的王妃身份也是目前生活的一种保障。
如此热络人多的局势下,贾语自然不可多言,所谓言多必失,而她脑海里的原主的记忆还经不起推敲和盘问。她如今觉得惜字如金也是有很大的好处的。而且她人在屋檐下,难免要低头。贾语自然是捡老太太爱听的话来说,笼络人心也得下工夫,要把握好分寸,多一分就起疑她的居心不良,少一分则火候不够。她误解古代深处深宫大院的女人皆人精,她亦是在此处生活觉得如履薄冰。揣摩人心于她而言,真是比高考的题目难上百倍,不过陈氏这针锋相对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激将法,如果是原主,那必然要怒气冲天,八小姐骄躁的名号自然是二房传出去的,但是明面上大家都喊她大小姐。
“婶母说的是,茹儿最近时常想,若是现在勤加练习,不知是否来得如祖母那般仪态端庄,我着实不敢丢了我们将军府的脸面。以前是茹儿偷懒,使小性子,赵嬷嬷也宠着我,我都被宠坏了,如今过段时日就要笄礼,茹儿可不想因为不体统的举止被人耻笑而辱没了咱们将军府的门庭。”
“如今你可以这样想通是最好不过,所谓亡羊补牢犹未迟也,来得及倒是来得及就是时间紧了些。”李氏的话音之下,似乎是要给贾语请(外援)老师了。
“祖母,之前是茹儿不懂事,横冲直撞的性子也着实不适合女儿家家。茹儿是真心反省的。期间也曾冲撞过婶母,还望婶母见谅。希望日后婶母亦可以多多监督茹儿呢!”
贾语这番话说得言辞恳切,谦卑有礼!这一下她都真诚坦白了,陈氏便再无为难的借口了。她都要给自己点赞,原来装无辜真的很令人想吐。在现代,她最不擅长的事便是溜须拍马和低头。不过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日后若是可以持之以恒地加以利用,贾语大概可以以此“飞黄腾达”的。陈氏很受用她此时的歉意,可是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陈氏对于监督一事自然应承得快,她借着老夫人此前话里想要给贾语请老师的意思,希望老夫人给几位嫡女一起请个宫里的嬷嬷,好好地教教她们大家闺秀以及宫里的礼仪。老夫人也说正有此意(她心想果然陈氏也有个七窍玲珑心,原本是要给贾语一人请的,不过这样子也好,一视同仁,反而搏得好口碑,何乐而不为呢!)在老夫人眼里,只要孙女们许了好人家,自然有助于将军府,嫡女庶女自然由宫中的嬷嬷教习比较好,老夫人已经想到人选了。不过就是些人情和钱财,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孙女们自然是谢过祖母,不过彩虹屁里,还有鼓吹让老太太亲手教的。李氏真的想教的,目前就是贾语,关于持家管家,如果真入了王府,可不能让人有借口笑话将军府。不过此事还得先放一放,如果传将出去,外面要风言风语,母亲的大孝才过去几月,这般想嫁入王府,本来京中势力就错盘复杂,落人把柄的事,李氏可是得掂量掂量,主要还是看崇山王的意思。他若是着急办的话,最好。他只是三番五次前来也看不出着急的样子,但在外人眼里可不就是想尽快娶妻生子嚒。这个节骨眼上,将军府也是有口难辩,好也是好,不好亦是真不好……
再来说说这一大家子的事情。将军府是在老将军在世时先皇封的府邸。这一代也就三房的贾胜清入职武官一职还在西北边关上任,夫人钱氏随身左右。这倒是一对伉俪情深的夫妻。两人养育了一对龙凤胎,钱氏生产时落下病根,伤了根底,以后都不能再生养了,贾胜清不在意子嗣多少的问题,所以二人之间没有心生龌龊,房里也就钱氏一人,自然也没有勾心与斗角。将军府这一辈中就属钱氏过得最幸福,没有婆媳关系,夫妻琴瑟和鸣。儿子贾弈城,女儿贾妙熙,随夫妻二人一同在西北生活,日子虽比不上京城中的将军府,甚至有些清苦,但一家人其乐融融。不过这一家最遭老太太惦记。老太太有些不满钱氏将孙子孙女拴在西北受苦,不过贾胜清是个直性子,护自己的妻子,老太太拗不过儿子,只能随他,毕竟天高皇帝远。他们在将军府的住处离老太太最近。按理说大房应该靠得近些,只是老三本来就是老来子,又格外受宠些。只是在外戍边的一家不大住着的院落一直空置很久。老三家的院落便是东厢房的位置,一双儿女的小院落便在西厢房的位置上,因为子女还未婚嫁,便没有刻意区分东西,但就地理位置上,贾奕城的小院依然是靠东边的。一般人家大儿子儿媳住在靠近老太太的东厢房位置,但这里因素掺杂较多。便让老三家紧挨着了。
二房贾胜意从商,家里开销都要由二房把持。这些年将军府还屹立不倒,没有落寞,自然与他们兄弟三人职责分布均匀有关。二房夫人陈氏家底极其丰厚,贾胜意虽然对于娶陈氏有怨言,可是到底为了将军府,只好牺牲,不过老夫人放水,贾胜意从小青梅竹马的表妹最后也是成为平妻娶进门。陈氏多年来一直不平,将军府是算计她陈氏一族,可是嫁进门,她就是将军府的一份子,只能为自己和孩子打算,不想扶持也没有退路。不过和其他大户人家相比,将军府在后院方面已经算是单纯的。陈氏生了两位都是女儿家,贾婧萱和贾琬宜。平妻李红茹,生了一个儿子贾博远和女儿贾霈颖。贾博远小贾婧萱一岁光景,也算是贾胜意没做过分,老太太知道将军府的开销还要指望陈氏,自然是里外教导有方,若是贾博远比贾婧萱大,以陈氏的性子,家里势必要闹翻了天。
大房贾胜连,老夫人的第一个孩子,文官出身,官拜正二品尚书,也是将军府的荣耀。老夫人因为老将军的功劳,正一品的诰命夫人。而贾语的母亲,虞氏按照夫君的官品,应是正二品的诰命,可是她待字闺中时曾给大哥虞兴青出了好点子为皇帝民生排忧解难,便有了正一品的郡主封号。所以当捧在手心的大小姐遇到家有鸿儒的老夫人,自是有一番较量。老夫人一开始便不喜虞缨妍,因为虞氏的性子太淡薄,将军府要想树立百年威望,这般性子的主母哪里成事!而且那时虞缨妍算是下嫁,贾胜连因为娶了虞缨妍,得了岳丈的照拂才甚得皇上的眷顾,不过贾胜连也是有实力的。头几年夫妻二人一体同心,可日子久了架不住老夫人的苦口婆心,一直想往贾胜连的房中塞人,一开始贾胜连坚决拒绝,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因为李氏的挑拨,夫妻二人渐渐离了心,当初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变成一个笑话印在虞缨妍的心间碎片里,筑梦空间的少年如今可以将官场权衡之计运用得得心应手,而她倒是别人口中的妒妇了。虞氏本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人,忍气吞声这些年。后来因为贾胜意一次醉酒强要了虞氏,她当着他的面喝了避子汤,贾胜连却是冷了脸,她的容颜还在,她的初心还在,可是他不是了,他亦没有心性再去哄她,只要她还在将军府就好。他胆战心惊了好久,一直有合离的传言传入他耳中,可是最后没有等来一纸合离,却是她怀孕的消息。可是自此后虞氏对他便没有正眼看过。然后就是把贾昀灵安排给大哥虞兴青带到边关戍边了。贾语,也许是天意,虞氏生完贾语,心中一直怄气,月子也没做好。贾语自出生起,就没太见过贾胜连,因为虞氏自此就不理家事,也不大出院门,除非是昔日好姐妹的邀约实在盛情难却。贾语还是五岁偷溜出去玩,偶然撞见贾胜连,贾胜连看着这个机灵活泼的孩子,长得那般像虞缨妍,很想亲近,可是内心却有点害怕,害怕虞氏因此放开不管这孩子,那他们之间还能够维系的表面和谐真就没有退路可言。这孩子至少拴住了虞氏的腿脚。
一个丈夫已经五年没有入妻子的院落,似乎,她一直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郡主,也只有当初的那个少年不知天高地厚,想要一亲芳泽。
原主父亲的姨娘在贾语出生前只有两位,贾语出生后也没有继续抬姨娘,可是虞氏已经心死了,再也不会回心转意了。柳姨娘身怀六甲,大房除了虞氏的孩子外,还有三个女儿。大房稍显人丁兴旺些。不过也就一个嫡长子,一个嫡女。
所以老太太愁啊,家中男丁太少,每一房只有一个嫡子,连庶子都没有,庶女倒还有几个。这和京中那些开枝散叶的大家一比,将军府的落没也是指日可待。
老夫人李氏的日子其实很好过,老将军房里一直只有李氏一人。没有姨娘,没有外子,自己生了三个儿子,虽然没有女儿的福气。李氏在京中的圈子里都是让人羡慕的,李氏也是有些手腕的,哪个女人不想和自己的夫君一生一世一双人。
而虞缨妍有正一品的郡主诰命又怎么样呢!和婆婆不对付,还和夫君不对付,镇国公府看到女儿的脸上再也没有当初那般明艳的色彩,悔不当初。也许当初就不该进将军府,本以为会是单纯的将军府,其实和其他后院一样,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禁锢之所。也是怪镇国公府,将大小姐教得太善良,斯人一心付明月,奈何明月照水流!
曾经的才子佳人,如今看去都是过往云烟,真像笑话一场。
虞缨妍吃亏在不会服软,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妻子时刻把自己当英雄,可是贾胜连忘了一开始正是他思慕优秀的她先心动的,若说起来,当初镇国公府还真没看上这小子。虞缨妍被自己家人捧在手心里,太单纯了。接触贾胜连的时候,正是少年意气风发,单纯美好的豆蔻年华里偶遇的爱情惹人向往。许诺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更让人心动。一开始的坦诚打动了这个明媚少女,可她不知,只求一个男人对你的好,太危险了。是的,她高高在上,什么都不缺。可这个男人对她太好了,什么都依她,可是人心会变的,她那时不知,一旦人心变了,以后的黄昏路都是泥泞,再没有他的挽手相扶,以后的天都是阴天,再没有他的箫声解闷。
待明白之时,亦不忍多年的夫妻情分付之一炬,不然请求和离也未尝不可。别人说她妒妇又如何?名声于她,此生不过是个负累。可是她还是顾虑了太多,太多,顾虑这一双儿女,顾虑年迈的父亲母亲,顾虑贾胜连的名声。所以,最后即便遭人毒手,知道了,反而是一种解脱。她想要的不过是最后的试探,试探那个人可以狠心到什么程度,试探那个人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什么时候,然而那个人的底线到底让她彻底绝望了。其实爱到最后,她也迷惘,弥留之际都忘了要顾虑孩子,也是,空口的承诺她被骗的还不够惨吗?那就带着这份遗憾,入土为安,这份刻骨铭心的痛苦需要她的灵魂来铭记一点:来世再也不见!哪怕是擦肩而过都不要有,她要的是切断生生世世再遇到的可能。似乎这段爱情里,她像个傻子,为他铺了所有的路,最后也没有很恨,只是不甘心,而虞氏的心里,眼中,也始终只看得见他一人!所以她觉得可悲到不惜一定在死后断掉孽缘。
原主注定的可怜,她的母亲死在父亲的薄情负义之下,而母亲的心死,不予苟活人世。她自认为儿女已长大,有这样的家世护体,何人敢欺?
虞缨妍还是错估了人心,弥留之际自然没有给儿女铺好后路。自己生的孩子,只有自己护得住,别人最多给予可怜与同情,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能给真心关心的就更是凤毛麟角,多出来的爱得是多富足才可以分享到外人身上?
贾语自然得不到原主已经去世的母亲的庇佑,现在贸然去找外祖家亦是唐突。这几日她一直翻找原主母亲的旧书,希望找到点蛛丝马迹,可是原主母亲最后的小笺中只是感概曾经的物是人非,和对原主的歉意。贾语后来从原主母亲贴身照顾的何嬷嬷口中问出了缘由。背后的确是柳姨娘的手笔,不过也是有老夫人的意思。原主母亲慢性中毒已经半年有余,母亲虽不理家中大小事务,其实一直是何嬷嬷代理。
这毒一时半会不会要人性命,只是会让人心神受扰。可是原主母亲不知为何在知道自己慢性中毒后,想赌最后一次,她瞒着何嬷嬷,给自己下了剧毒。当看到那人着急赶到她面前的时候,那紧张无措的神色,他搂着她,吼着喊,“进宫找太医,找太医……”那么得无助,似乎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经回来。
“来不及了……”她很虚弱地说着。
“来得及!”他不想放弃,这些年的赌气终究在最后一刻溃不成军。
“我太累了,如此这般地耗下去不过是蹉跎人心,这毒是我自己下的,我不怨别人。”
“我错了……错了……我以为等到……茹儿的笄礼……等到……”他亦是泣不成声。
“我以为我会对你恨之入骨,到头来,不过是可怜自己,可怜你。”
“你已经等那么久了,为什么……不能……”
“你还能来看我,今生我的心事也算了了,了结我们曾经的萍水相逢。”
“不,不……不会的……”
“来世我,希望再也不会…………遇见你……”虞缨妍看着这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的头上已经有丝丝白发,安详地闭上了眼。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依你,都依你,什么都依你,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的……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啊………”贾胜连心中一万个不要,那么多言语最后只能化为依你……这一生终究是他负了她。而她选择她不可能的选择的方式结束了生命……那个明媚灿烂的少女何曾……没了奕奕的神采?
何嬷嬷自然交出了家中大小事务的理事权,往事随风淹没在一场哀伤的丧事里。
一场结局,谁也不是赢家。贾胜连也是苍老许多,争得那么多又如何呢?弄丢了那个最爱的人,亦弄丢了那个始终以初心待己的人!这世上怕是再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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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赭卿自从知道施景琰背地里的动作后,自然是整肃王府一番,顺便探探他的虚实,(不然这样做无益于自掘坟墓)。一番明里暗里的试探之后才知(也是施景琰说漏了嘴),原来是背后有人挑唆,有人去信给施景琰让他如此行事的。萧赭卿多狡猾,一看信里的字迹便知是那个被暗影救回来的贾昀灵(原主哥哥)的手笔,都怪李桓!贾昀灵因为身上重伤,一身武艺全废,而且脸也毁容,不过圣手名不虚传,给贾昀灵换了一张脸,这几月的痛苦不堪还要承受身体非人的折磨,总算没白费圣手悉心的调理。如今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大半,看不出一丝贾昀灵的影子了。
贾昀灵给施景琰去信是因为他知道就算崇山王最后发现也不会怎么样施景琰,因为施景琰的祖父的缘故。他去信给崇山王风险太高,谁会盯着不懂人情世故的小毛孩呢!而手握重兵的他一定是漩涡的中心。原主哥哥这一招借花献礼用的非常合宜。
只是未来的大舅子和妹夫一开始便不对付,因为他知道崇山王的过往……一个男人的转变多半是因为女人……不论是好是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