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三,小满,宜嫁娶。
此时日光斜照,唢呐声满京城,红绸挂满了公主府。
白袅袅一袭凤冠霞帔,在皇宫拜别皇帝和皇后,皇帝虽然面有不舍,终究是是没说什么。
皇后则是用上了职业假笑,偷偷用手帕抹掉不存在的泪水,两人看着白袅袅的背影慢慢远去。
前来接亲的陆弦音面如冠玉,一身锦衣华服,骑着棕色的宝马上,丝毫看不出之前被打了一巴掌的狼狈。
身边是衣冠楚楚的墨饶,他一身锦衣,头发用玉冠束起,冷静自持。
大皇子墨如琢推脱不来送亲,二皇子根本找不到在哪,这才轮的上墨饶来送亲。
白袅袅被墨饶牵着上轿,她轻轻摩挲他手上的厚茧,听见墨饶轻声对她说:
“阿姐,你要幸福。”
她坐在软轿里,轿子外面锣鼓喧天,她偷偷撩开帘子和盖头的一角,往墨饶的方向看了一眼。
凤冠垂下的珠翠随着轿子摇摇晃晃,她浓妆艳抹,额间贴了赤红的花钿,唇间一抹动人心魄的红,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外面正在撒银票,纷纷扬扬像天女散花,所有人都洋溢着笑容,热热闹闹的。
墨饶也看向她,他的身形已然高大,少了几分稚嫩,多了几分利剑出鞘的锋芒。
她转移目光,在人群里看见了晚晴和安芜,两个人隔着人海向她挥手,她的回之一笑,把他头伸了回去
不久,轿子停在了公主府门口。
前来接亲的陆弦音撩开帘子,白袅袅手搭在月白的手上,慢慢下轿。
在众人的报喜声中,她踏着凤凰纹绣鞋踩在红毯上,红毯的尽头是一身婚服的沈闵。
她跨过火盆,牵着他的手,接过红绸。
礼官高声唱着:
“一拜天地——”
面向外,鞠躬一拜。
“二拜高堂——”
转身,面前空无一人。
沈闵的父母年事已高,老家与京城路途遥远,便不曾过来。
“夫妻对拜——”
白袅袅和沈闵面对着面鞠躬,白袅袅的冠珠划过他的头发。
“送入洞房——”
白袅袅被侍女牵着离开,沈闵被前来敬酒的人拦着,恭维声从白袅袅耳边远去。
房间里,白袅袅自己掀开盖头,慢条斯理地吃桌子上的糕点。
她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头上还顶着死沉的珠翠头冠,沈闵今天一天都在公主府,应该有时间吃东西。
只有她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她用帕子擦干净手上的残渣,尝试把头上的头冠还有钗簪步摇卸下来。
等这些都解下来后,她摸索怎么把这件繁复的婚服脱下来。
白袅袅还在思索,忽然听到一阵不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咿呀——
贴着“囍”的门被推开,沈闵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他脸上飞红,一看就是喝的不少。
“怎么喝这么多?”
白袅袅接了他一把,沈闵左手对白袅袅晃了晃,嘴里说着:
“没……没事,多谢公主。”
他在朝堂上崭露头角,一朝尚公主,巴结的人多了不少,这还是陆弦音和墨饶帮他挡了一半的酒,不然他连站都站不住。
“你喝这么多,我怕你寻你的‘婉娘’都寻不着。”
白袅袅虽然嘴上这么说,实则心里有底,沈闵再怎样都想着她的婉娘,不可能胡来。
白袅袅打开贴着“囍”字的窗户,向沈闵示意:
“去找你的婉娘吧,婉娘还有个惊喜等着你。”
沈闵早就和白袅袅商量好了,两人形同假夫妻,在大婚当日,会有人带着沈闵去找赵婉儿,沈闵只需要在第二日早上偷偷回到婚房里,假装刚醒就好。
“多谢公主……”
被窗子外的风一吹,沈闵清醒了不少,他由衷地向白袅袅道谢。
如果没有她,她和婉娘只能惨淡收场。
婉娘了解他,正如他了解婉娘。如果皇帝执意赐婚,赵婉儿将会自觉退场,他不能违抗皇命,只能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
没有人会在乎他们愿不愿意。
“如果想谢我,那就好好疼婉娘。
我们之间的事,切记不要告诉她。”
沈闵知道,是五年后婉娘风光大嫁的事。
他和她虽然相处不久,但他也知道这位慧敏公主是个有主意的,没有把握的事她的不会说出来。
他心里弥漫着难过,这样的人居然只剩下五年。
他又想起墨饶在大婚之前约他见面,他说:
“阿姐嫁给了你,你必须好好待她,不能让她伤心,不然我拼死也要杀了你,把阿姐带走。”
他眼神锐利,威压尽放。
他有几次想开口,告诉他,你的阿姐……
“快走,再不走可就去不成了。”
沈闵深深地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穿着婚服翻窗而出,房间重归寂静。
白袅袅剪下灯芯,红烛熄灭,她脱下繁复的婚服,卧在婚床的里侧,沉沉睡去。
——
沈闵被月白领着去了赵婉儿在的小院。
路上,月白心里感慨。
她也是看着公主过来的人,看着她在国子监大放异彩,在小巷遇见安芜,和沈闵闲聊。
她是知道沈闵有心悦之人的,她认为这不算事,让沈闵遣了她就好,但公主选择成全他们。
“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我们两个人本不应该结为夫妻。
既然他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能成全他们一对苦命鸳鸯?”
虽然,但是……这样总感觉委屈了公主。
“我有什么好委屈的,沈闵和婉娘分离才是委屈。我一介公主,要什么有什么,怎么委屈呢?”
月白叹了口气,决定最终不去想这件事。
她在前面领路,指着前面挂着红绸的小院。
“到了。”
“多谢姑娘。”
沈闵对她道谢,月白看着面前穿着婚服的俊美男子,再一次感慨:
他怎么就不爱公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