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明若没听明白，侧目看向徐宁，茫然问道：“什么正好？”
徐宁扶额摇头，一脸无奈。
“你三姐姐口味清淡，府里的厨娘又是当地人，做的菜总不合她胃口，”裴大人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说换个厨娘，她说换了人，还得重新磨合，她不爱麻烦。你们来渝州前，我闲着无事，去探望了常先生和师母，同师母说了此事，她便兴致勃勃的要我跟她学做菜。我不好推辞，就勉为其难地跟着学了。”
总是少言寡语的裴大人今日不仅吵嘴吵赢了，还因心情好，变得话多起来。
尽管他在说“勉为其难”时，皱着眉一脸不耐烦，可写在眼里的分明是高兴。
温明若怔怔地接话道：“这……这样啊，那我今日有口福了。”
徐宁默了片刻，实在没忍住委婉道：“你不是说手上还有出戏没写完？不如今儿就叫厨娘做，你忙你的去？”
前太师大人假装听不懂，诚恳道：“不急这一时。”
说罢，他揣着手溜溜达达地出去了。
那背影怎么瞧怎么都是兴致高昂，并不像是勉为其难的。
等过了一会儿，徐宁确定他走远了，不会听见后才叫来叨叨小声吩咐：“你去同厨娘说一声，老爷要做什么就随他去，别管他，另外再做两道她拿手的菜来。”
叨叨答应一声，叫上一旁憋笑憋得难受的长随一道出去了。
此时温明若也反应过来了，侧身好奇问道：“怎么，三姐夫做的菜是不能吃？”
“也不是不能吃，”徐宁叹了口气，无奈道，“只是，吃完之后可能就得去看大夫。”
温明若一看震惊地看着她：“这么严重？”
“上回他心血来潮，做了一道菜，叫耦合，做得挺精致的，我就没防备，”徐宁提起此事来就一脸复杂，仰头生无可恋，“结果……那一天我是在茅房渡过的。上上回，他做了鱼汤，再三保证说先试过了，绝对没问题，我便尝了半碗，然后……我看见我姨娘在河对岸对我招手。还有一回，有人送了他一些菌菇，他拿来炖了鸡，他跟我说问过师母了，都是能吃的，我想着师母应该不会这么没谱，然后尝了一口……那一天，我看见徐家和裴家的列祖列宗们在对我微笑。”
温明若听后，久久接不上话，半响后又起身来拍拍她的肩，感叹道：“三姐姐，你也挺不容易的。”
徐宁欲哭无泪。
“三姐姐，我方才瞧见三姐夫进了厨房，他不会又心血来潮了罢？”徐珠抱着小炮竹一脸惊恐地进了屋来。
徐宁转头看着她，笑得比徐家和裴家的列祖列宗们还要慈祥：“四妹妹，你说今晚我会看见什么呢，我们的太奶奶吗？”
“我的娘呀！”徐珠抱着小炮竹转身就跑，“你自己去见吧，我觉得阳间挺好的！”
过了片刻，叨叨就来说，徐珠带着小炮竹出门了，幕篱都忘了带，还是理妆送去的。
温明若起身来，一脸为难道：“要不……我明儿再来？”
徐宁一把拉住她：“你无情，你无义，你没有心！”
温明若开始挣扎和：“对，我无情，我无义，我没有心，所以你让我走吧，我还不想去见我太奶奶！”
*
最终温明若还是没能从徐宁家里逃出去。
开饭时，天刚刚擦黑，徐珠带着小炮竹在外头吃饱喝足，这会子正幸灾乐祸地看着温明若提着筷子，一脸的舍生就义，就是迟迟不肯落筷。
徐宁在一旁问裴衍：“哪个菜是你做的？”
裴衍压着嘴角，故作镇静：“这道鱼和这道豆腐。”
因徐宁吃不惯渝州菜，裴衍做的那两道菜都是以清淡为主，豆腐是酒酿豆腐，加了香菇碎和虾肉碎，汁水收得十分浓稠，只看着就觉着应是十分鲜美。
那道鱼改了花刀，可见厨子刀工不错，还像模像样地摆成了松鼠状，淋上红艳艳的卤汁，很难不叫人胃口大开。
两道菜，比家里厨娘做得还要精致。
若只看外形，徐宁觉得家里不用请厨娘了。
可是，她那筷子就是有自己的想法，不肯去夹那两道菜。
这时，裴衍无视了那有想法的筷子，给徐宁盛了一勺酒酿豆腐：“我方才试过了，没问题，你尝尝。”
徐宁：“……”
徐珠在一旁偷乐，还泼冷水：“三姐夫，你上次这么说的时候，三姐姐险些没能站着走出茅厕。”
裴衍：“……”
她又同徐宁道：“三姐姐你放心，一会儿你要是失去意识了，我会帮你摆一个好看的姿势去见太奶奶的。”
徐宁侧目看她，眼刀子冷嗖嗖的，嘴上却笑得十分友好：“四妹妹，你今晚想去睡马棚吗？”
话音落下，她沉默片刻，给温明若也夹了一筷子豆腐，笑道：“明若你别客气，尝尝这道菜。”
温明若：“……”
她可以不尝吗？
温明若转头看向裴衍，裴衍也看着她。
过了片刻，她欲哭无泪地收回视线，视死如归，暗悔刚才没有跟着徐珠一块儿跑路，现在她总不能将菜夹回裴衍碗里。
她同碗里的豆腐对视了一阵，然后终于夹起来吃了，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囫囵个直接吞下去，看起来很是镇定。
徐宁忙问：“如何？”
温明若头也没抬，开始去夹别的菜：“也没说你的那么严重，还挺好吃的。”
徐宁没信，一脸怀疑。
温明若不理她，又去夹了一筷子的豆腐，然后混着米饭一块儿吃了。
裴衍见状，对着徐宁不太高兴地哼了一声：“我方才就说了没问题，你还不信。”
“没有不信你，我只是不想去见我太奶奶。”徐宁犹豫后，还是将裴衍夹在她碗里的豆腐的吃了。
豆腐入嘴的时候，她眉毛动了一下。
温明若在一旁诚恳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徐宁抬起头对她一笑，随即拿过一旁的勺子用力挖了一勺到她碗里：“挺好吃的，妹妹你多吃些！”
温明若看着那满满的一勺，表情变了。
裴衍不明所以，自己也尝了一口，并无吃出什么不对，还道：“确实不错，有什么不对？”
徐宁镇定道：“叨叨，替我倒杯水来，倒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