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倒仍是镇定，只将徐停看了一眼，平静道：“那日小女身旁原是有人跟着的，只是小女因口渴，打发丫头下去为她拿水来，一时走开了。小女因此落了单，才叫那贼子得了机会！”
“是吗？”徐停脸上笑容未变，“那还真是巧的很，当日王家那样多的人，竟是一个也没留意孔姑娘不见了。”
不待伯爵接话，一旁陈伯礼便开口道：“错了，有人瞧见了。”
京兆府尹总算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忙问：“哦？是谁？”
“那就得问问伯爵大人了。”陈伯礼双手拢在袖中，也看向了对面稳稳坐在圈椅里的伯爵，“方才伯爵大人不是说，幸得好心人撞见，及时告知？那请问伯爵大人，这位好心人是谁？能否请他出来作证？下官很想问问这位好心人，究竟是孔姑娘自愿跟张复走的，还是被张复绑走的？若是绑走的，又是几时绑走的？如何离的王家，如何出的城？”
徐停看了陈伯礼一眼，陈伯礼回了他一道稍安勿躁的眼神。
伯爵看向对面那二人，双眼一眯，还未接话，孔乘就脱口而出：“自是次日天亮，开了城门，他才能带着人混出城去！”
伯爵瞬间沉了脸！
“哦？这样啊。”陈伯礼笑了起来，“可伯爵大人方才说张复是在王老夫人寿辰上绑走了孔姑娘，整整一个晚上，伯爵府都没发现孔姑娘丢了？都不曾派人去寻？”
孔乘才要开口，又叫伯爵呵斥了一声：“你知道什么？还不闭嘴！”
“自是派了人去寻，”伯爵冷哼一声，“只不过那贼子狡猾，藏得隐秘。何况事关小女名声，自然是要派人暗中搜寻，难不成要大张旗鼓的去找？陈大人是男子，不明白女儿家的名节有多重要，我不怪你。”
陈伯礼并不为自己辩解，只又问道：“可是大人，你还是不曾告诉我们那位好心人究竟是谁。”
伯爵道：“我也不知是谁，对方只遣了路人送了消息来，本人并不曾出现。”
眼看着气氛僵持住了，何绍光又忽然开口：“大人，草民可以作证！”
这里神仙打架，看得京兆府尹这个主审冷汗直流，一见有人递了台阶来，连忙顺着台阶往下滚：“快将你知道的从头说来！”
何绍光侧目看向伯爵父子，冷笑一声，道：“就草民所知，孔家四姑娘是自愿跟张兄走的！”
他道：“我与张兄并非什么富裕之人，为节省开支，共同租赁了一处宅子，未被伯爵大人看中之前，我们一直同住。后来他做了伯爵府的账房，有一阵子搬到了那边去，但没过多久就带着一身伤搬了回来，我问起来他才说伯爵府的下人狗眼看人低，对他随意打骂，他忍受不了，才搬了回去。我问他为何不干脆辞了事务，他只说伯爵府有人于他有恩，他不能走。”
“后来在我百般逼问之下，才知于他有恩的是孔家四姑娘。两人不知几时你来我往暗暗有了情意，便是那团扇上的画，有一样颜料还是张兄问我借的，所以我才知道。后来有一回，张兄染了风寒，烧得稀里糊涂的，一直叫着孔姑娘的闺名，我瞧不下去，偷偷往孔家递了消息，没多久孔姑娘就带着丫鬟偷偷来了。”
“但纸包不住火，这件事还是叫孔夫人知道了。孔夫人为绝了孔姑娘的心思，迅速与徐家订了亲。孔姑娘不愿意，想法设法出府，想叫张兄带她走，可张兄不敢，怕毁了孔姑娘的名声，也想结束了这段关系，曾劝孔姑娘嫁于徐大人。可他二人两情相悦，哪里容得下旁人插足？”
“后来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张兄被孔公子打了一顿，还被陈大人关进了刑部，出来后得了徐大人怜悯，在徐家养伤。再后来草民就听到了他的死讯……我怕他死得冤，也想替友人讨个公道，私自进了他屋里，翻得证物出来！”
何绍光倒像是情真意切，真想为张复伸冤，说话间眼也红了，重重磕了一个头，哽咽道：“大人，若张兄真是有图谋要绑走孔姑娘，会连如此重要的定情信物也不带走，留在家中吗？会连一件衣裳也不收拾吗？他分明是走得匆忙，根本来不及收拾！”
他又转头瞪向孔乘，啥都往外说：“依草民看，倒像是张兄被孔姑娘绑走的！”
“胡说八道！”孔乘大怒，指着何绍光又要冲上去打人，“你要再敢诬蔑我妹妹清白，我现在就送了你去见张复！”
何绍光立即叫道：“大人您看，公堂之上，当着几位大人的面，他就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张兄就是被他故意灭的口！”
孔乘快要气死了，那边伯爵的脸色也不好看，紧紧盯着何绍光，目光几欲吃人。
京兆府尹一拍惊堂木，厉声道：“孔乘！你……”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我要见京兆府尹……府尹大人！府尹大人！草民有要事回禀大人！”
不待府尹大人将话说完，外头忽然又传来几声哭喊。
堂上听得不真切，京兆府尹又叫来衙差出去询问何事。
衙差领命出去，不一会儿就领着一个绿裙丫鬟上了堂来。
陈伯礼看了一眼，刚对徐停说了一声瞧着眼熟，华英伯爵就腾地站了起来：“春杏？你……你怎么再这里？”
那叫春杏的瞧见华英伯爵和孔乘，忽然两眼一红，跟着眼泪就如掉了线的珠子一样大颗大颗地往下滚！
她两步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抓着伯爵的衣摆祈求道：“老爷……您、您就饶了张公子吧……姑娘、姑娘她、她已经……没了！”
说罢，趴在地上不顾形象的大哭起来。
“你、你说什么？！”伯爵脸色一白，满是难以置信。
他想蹲下来问清楚，可眼前一花，竟是无力地跌坐回来圈椅里。
孔乘叫了声“爹”，一面将人扶住，一面又去问春杏：“到底怎么回事？！”
“姑娘、姑娘知道张公子没了，受不住打击！就、就……”春杏嚎啕大哭起来，“就撞了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