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我又输了。”
王石安捏着一枚黑子，望着眼前的棋盘，颇有些气馁。
他自诩也是棋中圣手，这些年除了和皇帝下棋，甚少输棋。
因为多年没有和乔斌交手了，本以为自己的棋艺即便比不上乔斌，也能斗个相当，结果一日下来，竟一局也赢不了。
乔斌边收棋子边笑道：“要不要继续？”
王石安把手里的棋子扔回棋盒里，沮丧道：“恩师乃天人，学生终是凡人。”
乔斌苦笑道：“凡人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王石安知道自己这句话刺到了恩师的痛处，忙岔开话题道：“今日得蒙恩师教诲，学生觉得自己棋艺又有长进。”
他抚着自己颌下花白长须，笑道：“说不定，学生有生之年，能赢恩师一次。”
乔斌笑道：“有此上进心，才是我认识的石安。”
两人这才留意到，天色已经不早了，仆从们正在院中各处点灯。
乔斌起身，道：“我该回去了，有一件事要你办。”
王石安笑道：“恩师尽管吩咐，学生无不依从。”
乔斌道：“我家娘子最近接手了李家的缎子铺，那李江从中作梗，断了货源。”
王石安脸色一变，
道：“李家不知好歹，学生马上命人教训教训他们。”
乔斌制止道：“这倒不必，你是个贤相，不要败坏自己名声，做这种仗势欺人的事。”
王石安笑道：“为了恩师，名声算得了什么。”
乔斌道：“你手下有没有熟悉江南到晋州道路的人？借我用一用，再给我一张特例通行证，第一批布需要快些。”
王石安道：“这个容易，恩师忘记了？学生就是江南人，学生的族侄王元白跟在我身边游宦多年，可担此任。”
说罢，王石安命人唤来王元白，对他道：“此人是我的恩师，你快跪下行礼。”
王元白平日里跟着王石安，自视甚高。
他见乔斌比自己还要年轻二十岁，又是个白丁，听见王石安让自己给他行礼，面上便有些不快。
王石安何等精明的人，他一看王元白的脸便知他心中想法，不由怒道：“跪下！”
王元白甚少见到王石安发怒，吓得一哆嗦，扑通跪下了，忙恭恭敬敬给乔斌行了大礼。
乔斌笑道：“三日后，你来胡家巷缎子铺，我有事吩咐你。”
王元白这次学聪明了，不等王石安催，便恭敬回道：“小人遵命。”
乔斌
见天已经完全黑了，便对王石安道：“这件事劳烦你了，天不早了，我走了。”
王石安恭敬道：“学生能帮上恩师，是学生的福气，当不起劳烦二字。学生送恩师。”
乔斌挥手道：“你留步吧。”
他说完这话，不见如何跨步，就已走出数步远。
王元白眨了几次眼睛，就见乔斌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此时他才知道，自己遇到了高人。
待乔斌走后，王石安踢了一脚王元白，恨铁不成钢道：“你什么时候这样没有眼力了？”
王元白有苦说不出，唯唯诺诺地道：“是侄儿眼拙，不识高人。”
王石安冷声道：“我告诉你，他是我的恩师，腹中学识胜我千百倍，实乃天下第一人。我让你去帮恩师做事，实是为王家着想。王家后辈中，没几个成器的。你跟在恩师身边恭敬做事，将来于你的儿孙，王家子弟，都有大好处，知不知道？”
王元白有些不信道：“他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王石安忽然笑道：“你知道先皇最羡慕我什么吗？”
王元白一愣，不知王石安为什么说起这个，老实地摇了摇头道：“侄儿不知。”
王石安正色道：“先皇最
羡慕恩师收了我做徒弟，他和晋王即便身为天潢贵胄，但始终没有被恩师收入门中。明白了？”
王元白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反应过来，叩首道：“侄儿明白了，侄儿定会尽心竭力，像伺候相公您一样伺候乔郎君。”
王石安这才满意，拉起王元白道：“如今我在朝里不得陛下待见，王家今后要靠你们自己了。”
今晚无月，满天的星斗。
乔斌走到李家门前的街道，就看见李家门前挂着的两盏大灯笼下面，立着两个人影。
他一眼认出，一个是他的娘子李悦薇，一个是新买的丫鬟喜儿，不由加快了脚步。
乔斌从黑影里走出来，李悦薇主仆二人吓了一跳。
待看清乔斌的脸，李悦薇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嗔道：“如何回来得这样晚？”
乔斌笑道：“与人下棋，忘了时间。”
李悦薇在乔斌身上嗅了嗅，没有酒味也没有脂粉味，知道他没有说谎，便道：“可吃饭了？”
乔斌摸了摸自己肚子，委屈道：“怕娘子担心，赶着回来，便忘记了。”
李悦薇笑道：“净说些讨我开心的话。也罢，今日你娘子我开心，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
她挽起乔斌的胳膊，进了李家，朝着五房的院子走去。
乔斌见她开心，知道去找姜无双的事应该很顺利，问道：“姜大将军答应帮忙了？”
提起这个，李悦薇就高兴，笑道：“我原以为姜大将军这样在战场上厮杀多年的人，定然是个威严难说话的老头，结果没想到竟是个和蔼的老人家。”
乔斌心想，对于其他人，姜无双的态度恐怕比李悦薇设想得更差。
李悦薇继续道：“他老人家答应了，明日让我在铺子里等着呢。”
乔斌点头道：“如此甚好。”
李悦薇满心欢喜，道：“都是夫君的指点，哼，等到咱们把货款结清了，长房那些人定然惊掉了下巴！”
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李江气急败坏的模样了。
李博功和王氏隔着窗户，看见李悦薇亲亲热热地挽着乔斌回来，又跑到厨房去亲自给他下厨做饭。
想到自己还没怎么吃过自家女儿亲手做的饭，李博功关上窗户，不悦道：“什么好东西，就这样捧在手心里，也不见她对父母这样孝顺。”
王氏笑道：“有胆子你当着女儿的面说，在我面前逞什么英雄？我最近看乔斌，倒是有些顺眼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