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就多收这一个孩子罢了，又能有些什么？”
“要我说啊，你们孤儿院本钱是不多，但也只是多了张嘴吃饭而已，一个孩子，又能多吃多少米饭啊！”
百姓们开始嚷嚷起来。
“这心眼真是小，连这么一个孩子都容不得，我们还怎么放心地过去做活计呢？”
“还口口声声说每月会按时发放月奉，如今连个十岁不足的孩子都不要，谁会相信你们的话？”
“明面上说的那么好，是为了那些孤苦的孩子，可如今有孩子孤苦，却是不愿意收了！”
而众人讨伐的声音，使得管事面上也有些挂不住。
这压根是两码事儿。
若有孩子孤苦，短期内吃不上饭，过来孤儿院中他们也愿意纠结，可日后呢？
正如那夫人所说，等到孩子在孤儿院长大后，他们再接过去，为那夫人养老送终，那孤儿院所图的又是什么？
不更让人心中发寒吗？
这些年，官府与朝廷可都是实打实地砸下银子的，这些都做不得数了吗？
就算是敛官家的财，也不能够到这份上吧！
只是……端望着面前这吵吵嚷嚷的百姓们，管事一时沉默了下来。
劝不动，也说不得。
且先等等看吧。
看这群人什么时候能够静下来，他再为他们一一说明其中的是非。
知府姜撞见了，心中也甚为不是滋味儿。
若是长久下去，他们孤儿院非但找不到什么人做事，那些孤苦无依的孩子们也不愿意过来。
这与设立孤儿院的初衷，有所违背！
他悄悄地拉来了管事的胳膊，低声嘱咐几句。
管事眼神一动，到底是明白了知府的意思。
他清了清嗓，向着面前的这妇人开了口。
“夫人我也知道你家处境不好过，这样吧，我可以破例，把你们的儿子收容过来。”
原本还跟百姓叫苦的妇人，话声戛然而止，那滴泪挂在了眼角，要掉不掉的模样，当真是惹人心疼的。
尤其是这群人当中的那些妇道人家，最是共情于此。
如今见了，立即开了口，“这才像话！”
“那么大一个孤儿院，怎么可能会容不下一个孩子啊？”
管事得向着那人挥挥手，示意他们别再说下去。
侧转过头来，管事直接向着妇人讲起。
“你们儿子是可以送来的，我们之间必须签订一个契约。”
“孩子送到，你们以后不能够再接着索要孩子回去。”
“你们既然也没那么多的银钱，去养活这个孩子，那我们就照着方才所说，只要孩子一到这，我立即就写下字据，在咱们大家伙的眼中做个见证。”
管事的话落地有声，而众人自然是听明白了。
那妇人当即就指着知府，话却是对管事儿说的。
“我就知道这官府勾结孤儿院，就是要买卖孩童，现在这话说得这么好听！”
“你们不就是要救济孩子吗？怎么现如今，还不能够让我们认养孩子？”
“本就是我们生下来的骨肉，你们凭什么有这样的权利？”
妇人一阵的言说，管事听到，脑壳更大了。
他方才的话，都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吧？
知府更是差点没能够背过气来。
面对这无端的指责，姜闯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现在，就算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气闷之余，管事还是向着妇人讲起，“夫人，您这话不在理，您既然知道这是您孩子，为何现在不接着供养的他呢？”
“区区一口饭，您还说我们这孤儿院给不起，可是您家里面当真是没余粮？”
“又想着将孩子送到孤儿院，又想着让孩子长大之后养育你们，这又想让牛干活，又想让牛不吃草，你们这是要活生生地累死牛啊！”
管事得一声长叹。
他这好赖话都说尽了，怎么面前的这人，是半点都不肯听呢？！
百姓们一听，还真寻思出这么个理来。
如今话头，便是偏向了管事这边。
那妇人一听，觉察不对，立即就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老天爷！”
“官府跟孤儿院苟且，在这青天之下，要买卖孩童，真是丧尽了良心，才能够做
嘴上说着，那妇人已经在地上打起滚来，丝毫不顾及着周围有不少的百姓。
姜闯眼皮子直跳。
他在这晏城任职那么多年，从未曾见到过，有敢在他面前撒泼打滚的。
还真是能耐得很！
正欲上前，招呼着孤儿院的婆子将其拦住时，又有好几个妇道人家从右后方钻了过来，如今直直到管事的跟前。
“我们家也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就让我们孩子也在这呆呆吧！”
“上下七口人，这几个孩子真是照应不过来呀，您就可怜可怜我们吧！”
好几个妇人左一句、右一句的，管事儿只感觉他这周围乱糟糟的。
他还真想躲开，如今往侧旁移了几步，却未曾料想到过，这几个妇人直接就黏上了他，如今寸步不离，还口口声声地说着自家的苦。
话里话外的，就是要把自家的孩子送过来。
若是不从，那就是孤儿院与官府之间有着不正当的往来。
这罪名若是落实，那孤儿院管事与知府可谓是跳进江河湖海，也都洗不清！
瞧着面前这几个妇人身上的衣装，新意不减，且很是合身，并不像是穷的连饭都吃不起。
他们便是趁乱，想要占个便宜罢了。
有一个便也罢了，若是再有，往后之时怕真是有些收不住。
是以，管事的只能够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知府。
他还真说不过面前这些妇人。
又有这么多的百姓围着，他就这一张嘴，就算是想说，怕也是说不得。
知府都欲哭无泪了，他现在觉得，自己这身份就是个摆设。
眼瞧面前有那么多人，却是无一人肯向着他的。
哪怕身后还跟了两个衙役，但也只是立在那里，仿佛是多了两堵墙一般。
秦无恙来时，正好是瞧见了这一幕幕的。
望见那人群正中，身上衣服还未退新衣的妇人，如今正在地上搓着腿、撒泼打滚儿，秦无恙也当真是气笑了。
俗言，穷山恶水出刁民，如今看来，当真是不假的。
